临近春节,三十五岁的蔡红英居然意外的收到了一个红包。一个不大不小,沉甸甸的红包。按理说,能够收到红包,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从蔡红英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虽然这红包有名有姓,有出处,蔡红英还是觉得这红包收得是心不安,理不得。红包,对于蔡红英来说,那可是个陌生的词汇。想想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从来就没收到过红包,再往回想上个十年二十年,也就是在小的时候每逢过年会收到长辈们给的压岁钱。那时候,也不过是一两块钱。而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红包,蔡红英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她双手插在棉衣的口袋里,无趣地搓着。这时,左手摸到了口袋里装着的手机,手机嗡嗡地震动着,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滚动着一大串的数字,是军子的电话。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军子的声音。
   “哦,没事!”蔡红英嘴上说着没事,但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军子红包的事情。
   “我看,算了,还是给退回去吧,毕竟红包不是给我们的,我们怎么可以要呢!”
   听到军子这么说,蔡红英也觉得是这么个理。所以当金玲姨把红包放在蔡红英眼前的时候,蔡红英没有伸手去接,却说了这么一通话,“我们不能收这红包,金玲姨,还是给退回去吧!”
   “退回去?不行,绝对不行!”一直没发声的秀兰舅妈发了话。
   “是啊,不能退,绝对不能退啊!二叔心脏不好,怎受的住这打击啊!哎,看来这谎话还得继续编下去啊!”金玲姨的态度也很坚定。
   “不编咋整,这谎话一出口,一个接着一个,每天想法设法的去扯谎,为了圆上一个谎,就必须编下一个谎,可有什么办法呢,想想二叔,八十几岁的人了,还能受得了这打击吗?”秀兰舅妈说着,眼睛变得湿润起来,金玲姨的眼里也滚动着泪花。
   “大概是因为年龄大了的缘故吧,二叔三天两头的打电话回来就会念叨一遍,每次都念叨着金花咋样了,一次听着电话那头的二叔沙哑地骂着,说她娘的金花,是不是长本事了,把她二叔都给忘了啊,两年了,一个电话都没有!俺听着心里真不是滋味,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哎,每次为了编个谎话,都觉得累得慌,而每次一想到八十几岁的二叔,心里就觉得好难过。红英,这红包你得收下,给你娘的就是给你的!”
   “对,红英,给你娘的就是给你的!”金玲姨忙把红包塞到了红英的棉衣口袋里。
   蔡红英揣着这沉甸甸的红包,心里好沉重,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千斤石,好压抑,好难过。
   听秀兰舅妈讲,前几天,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叔往老家打了一通电话,说是,趁着还活着,希望能见见老家的人,所以,作为侄女的金玲登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早些年,金玲金花姊妹俩都曾不止一次的去过二叔家,只是近几年去的少了。二叔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一直把两个侄女视为亲生女儿,尤其是金花,二叔总是竭尽全力的帮衬着。金花夫家的日子过得很苦,金花只要一到二叔家,二叔又是给买新衣服,又是给红包,每次都大包小包的带回来好多的东西,蔡红英也瞧见过,婆婆的衣柜里,花花绿绿的衣服满满的一柜子,大概都是那些年从东北带回来的。只是,蔡红英从来就没见婆婆穿过,也许是觉得太花俏,穿出去怕人笑话吧。
   蔡红英揣着沉重的红包,回了家。她缓缓地打开了红包,崭新的钞票,厚厚的一沓。蔡红英的眼泪一下就来了,她虽然从来就没见过金玲姨和秀兰舅妈口中所说的二叔,但蔡红英却无数次的想象过他的模样,一位慈祥的老人。人,总会老去,痛心的不是老去,而是掩埋自己的黄土不是故乡的土。
   几天后,蔡红英和军子出现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墓地。一个隆起的土堆,几个小菜,大沓的烧纸,成对的金银宝。
   “娘啊,来看你了!整整两年了,你在那边还好吧?”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