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头窑位于澄城,是一个专门烧制民用瓷的地方。据说从汉代就开始了,因此,2006年,被列入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名录。
        如果不是因为刘鑫,孤陋寡闻的我,此前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喜欢古董,又喜欢路遥,曾经折腾过木雕,收过老石头、老门窗,凡是和现在有那么一点时间距离的东西似乎都喜欢的刘鑫,这一次又喜欢上了那些几乎绝迹的烂瓦盆、老罐罐。过去农家盛面粉的瓦瓮、盛水的老瓮、瓷盆盆,甚至尿盆子,他都充满了兴趣,都喜欢。于是,他就和尧头窑有了关系。
        关于尧头窑,百度一下,资料很多,不说也罢。刘鑫把这里作为黄土乡舍大专院校制瓷写生基地,那些搞艺术的学生,可以在这里写生,可以在这里动手制作,也可以感受数千年来和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一种生活用瓷是如何被工匠们制作出来的,更可以体悟到一种悠久与古老。
        12月5日,随咸阳职院民族文化艺术学院的实习学生,一同去了尧头窑。没有去之前,只是想象,去了,只有惊叹与感慨。
        这里地上铺的是破碎的瓷片,墙上垒的也是瓷盆、瓷罐,那些动辄上百年,用老砖箍起来窑洞、墙壁,透着一种悠远的沧桑味道,让人肃然起敬,心生莫名喜欢。

        刚刚落过一场小雪,却又停了,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新,古瓷镇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每个来人的心里,更是前所未有的安详。地上是瓷,墙上是瓷,甚至那些破碎的土墙里面,露出来的还是瓷。高低错落的古镇,到处是曾经火光熊熊的瓷窑,有些如今虽已破败,但仍可感到当年的旺盛烟火,以及车来车往运送瓮、缸、盆、碗的热闹与繁华。最根本的是,那些起伏的山丘上、卯梁上,放满了曾经每家每户都不可或缺,但现在却很少见到的老瓮,它们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日晒,雨打雪压,我不知道,但它们每一个,都曾经唤起我遥远而亲切的回忆。现在,五十岁,甚至四十岁以上的人,只要是来自农村,谁的记忆里会没有一个老瓮,以及存放在老瓮里的那清凉而甘甜的井水呢?炎热的夏天,谁又不曾在玩得喉咙冒烟的时候,从那瓮里舀一碗凉水一饮而下?
        城镇化的发展,自来水通到了家家户户,那些老瓮也就失去了它们的用场,于是,它们也就成了曾经有用的一个物件,摆在高高低低的山坡上,看人来人往,任风吹雨打,至多,也不过就是做做喜欢摄影人的背景,喜欢写生者的道具。
        刘鑫把黄土乡舍写生基地落在这里,可能是这里刚好暗合了他的追求。我知道黄土乡舍是在乾县的薛录镇,他花数十万在老家建了一个看起来乱七八糟,但却很有味道的房子,不少人到那里,喜欢的不得了,他的骨子里似乎一直想追求,复原那些曾经留下温暖记忆,但渐行渐远的生活情状。比如,他给房子装着中央空调,但是,房子的中间,却生着一个火炉,他在火炉上煮茶,烤包子;他在乡舍里住的房子不大,但却要书法家提名“狗窝”。他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干。自从黄土乡舍建立起来之后,他又建立起了“黄土乡舍”微信群,里边是他的那些天南海北、各自事业干得风生水起,每个人都有故事也有自己特色的朋友。

        曾经有一度,刘鑫在微信群里朗读路遥《平凡的世界》,每天早晚都在两三个小时。他还亲自毛笔抄写《平凡的世界》,发誓要用三年的时间抄完这部巨著。他对路遥的痴迷和热爱到了许多文学爱好者想都想不来的疯狂程度。去年,他说要到路遥的祭日那天,亲自到路遥的坟上朗读《平凡的世界》,结果那天一大早,他就到了延安大学路遥的坟前,摆上祭品,盘腿而坐,朗读《平凡的世界》。微信圈里的很多人都见证了那一刻;今年,他原本是在海南女儿处,几次想回来,都被女儿把身份证藏起来而没有办法,用他的话说,“头上都快把犄角急出来了!”。11月17日,是路遥祭日,他无论如何要赶回来。他说他记不住母亲的生日,但路遥的这个日子,他会永远记住。于是16日晚连夜赶了回来,就是为了赶回来给黄土乡舍路遥的那尊雕像上一炷香。

        和刘鑫交往的人三教九流,可以说什么人都有,这些人也许都有自己的个性,但对刘鑫却都认可。刘鑫对字、画、古董、石雕,木雕,文学,音乐,历史似乎都有了解,有些还有颇深的研究。最近,他又在微信群里讲汉刘邦的故事,富有沧桑感和个人特色的陕西话,加上他古今结合,历史人物和身边人物的穿越关联,却又不失历史真实的讲述,让他的故事有了别样的吸引力,如果做成音频作品,应该不乏听众。
        刘鑫大约就是过去农村人讲的那种“古董锤”,没有他不熟悉的,也没有他不了解的,更没有他不敢做的,他把心灵与精神的自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如果想要干什么,就会立即行动,绝不会等待。无论是花巨资在老家建设那个不伦不类的“黄土乡舍”,还是朗诵抄写《平凡的世界》;抑或是尧头窑写生基地的落成,你都能感觉到他在尽力的追求灵魂的自由,追求精神的愉悦,当然支撑他这种追求的,背后一定有他的不为人知的原因。
        但刘鑫骨子里又是善良的,他甚至对那些可怜人,被人一贯瞧不起的人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同情。这次在尧头窑,他就说这里有他一个三妹子,这个三妹子以后就是尧头窑的形象大使,他要在这里开设“三妹子画廊”,所有来采风的人,三妹子和她养的三只羊,都要成为创作的素材。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山村女孩子。及至见了,才知道是一个四十年前被遗弃,又被当年另外一个山东来的三十多岁的孤儿所收养的弃婴。四十年来,两个孤儿相依为命,三妹子几乎不会说话,个人卫生和生活更是无从谈起。但因为放羊,他们对尧头窑的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都很了解。

        刘鑫遇到三妹子以后,对三妹子和她的养父很好,自己的衣服,用不了的东西都给了三妹子。四十年来,从来没有人把三妹子当人看,也没有人愿意亲近他们,也许是刘鑫的举动和对他们的尊重,让他们感到了温暖,四十年来从不说话的三妹子开始见人会叫“妈妈!”,只要刘鑫在尧头窑,三妹子都会每天挤好羊奶给刘鑫端去让他喝。那天,一见刘鑫,三妹子就上来给了刘鑫一个大大的拥抱,来人中,看到女的就会叫“妈妈”,随后,在我们参观的过程中,三妹子和她的养父就一直跟着我们,跟在刘鑫的左右,只要刘鑫一说到三妹子,三妹子就会依偎到刘鑫跟前,而刘鑫也会自然的用手楼了三妹子。仅此一点,我想很多人做不到。许多人也许会给那些人一些财物,会帮助他们,但要让他们从心里自然而然地亲近他们,还是不大容易。
        刘鑫是一个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人,但他绝对是一个有故事也有魅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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