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同家人一起登华山,在华山峰顶观日落、日出。


  已是深秋天气,中午的关中平原红日高照,车内依然很热。当我们乘坐的华山景区大巴,在两山相峙的西峰索道口下车时,一股山风迎面拂来,顿觉凉意怡人,空气也清新起来。


  登上缆车,还来不及坐稳,缆车在索道口划了一个圈,径直向前面山头滑去。


  透过缆车玻璃观望,脚下万丈深渊,耳畔全是呼啸不停的山风,看不见一只飞鸟,也见不着一个生灵,只有一座座高大的山峰由远而近扑来,不由心生惶悚。


  远望时,大山灰白色轮廓宛如淡墨泼洒的一幅画,上面稀疏的几抹纹理,若神来之笔随意勾划。近前方看清,灰白色轮廓原是花岗岩浑然一体的本色,稀疏有致的纹理,则是峰沟岩缝间生长的碧树、紫叶和红花,我们惊叹大自然的美妙神奇,取出手机一阵猛拍。


  大约20多分钟,在峰谷间几经上下,缆车稳稳停在西峰半腰处。


  下了缆车,一条一米左右的梯步深深浅浅凿在峭壁上,算是迎候我们的“迎宾大道”。由于周边全是裸露的岩石无以依托,又是6、7级大风,稍有不慎,就有滑落深谷的危险,幸在梯步两旁都有铁索,我们战战兢兢抓着它,开始一步一扭地向上攀登。


  到达西峰顶翠云宫,不过几百梯步的距离,我们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在一个小亭坐下补充能量,稍亊休息,已下午5时,目标还在宫后一块巨石上,那是观落日的最佳处,同时听说巨石形似莲花瓣,李白有“石作莲花云作台“的诗句,也想亲临观望,一睹她的芳容。


  又爬了一段小路来到巨石前,巨石3米多高,十分奇险,所谓石梯,不过是几呈垂直的岩石上一串歪歪斜斜的窩痕,真不知如何迈步。我们有些犹豫了,但观日心切,还是硬着头皮抓紧铁链胸贴石壁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活活惊出一身冷汗(亊后,知晓巨石右侧有一条较缓的坡路,但已成后话)。设计师们做此设计,是想险中增奇,狠狠撬动一下游者的心脏吧,我们的心脏也真跳得快蹦了出来!


  爬上巨石,红日已成一轮娇阳,像一位闭月羞花的女子沐浴在天边一片由亮及暗的云海里。


  巨石围链边,挤满举着相机(手机)的游人,他们个个神色凝重全神贯注静谧以待,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圣神的告别,又似深情款款等待久别恋人的归来!


  一声惊呼,一望三叹,啊,落日终于拂袖而去……


  天色一下暗下来,风,大得仿佛要把呆呆站着的游客们掀倒。


  “注意安全,注意安全!”背着“华山环卫”字样的汉子不停招呼大家:“回了!回了!”


  忽忙中,回望花瓣似的巨石,实是凹凸不平的斜面,凹凸间由上而下舒缓的线条,好似花瓣的边缘……我们已来不及细细品赏,小心冀冀踩着她的身躯,摇摇晃晃折回翠云宫去。


  天色愈暗了,为看翌晨日出,网订的住宿地还在俗称“朝阳峰”的东峰,我们只有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还不到六点半,林中的路径已经看不清晰,女儿怕我们跌倒,抢在前面用手机灯光为我们照明,走几步,不放心,她又回过头来一声爸一声妈的反复叮嘱,慢点,靠里走!


  还好,下了峰,走一段木栈道,正为竖在前面一溜烟石梯发愁时,路灯亮了,星星点点的挂在头顶,像天上的星星。


  我们身倦腿沉,已颇感疲惫,但行走在这微风轻拂的夜晚和幽寂的山间,有野花淡淡的清香,有星星一样的灯光作伴,顿觉一缕诗意融入心田,很是惬意,我们一步一停喘着气向前爬去。


  到达东峰顶,一个峰压壁卧的小饭店,条件差得惊人,人均180元,上、下床10人间,男女混居,没有洗脸、洗脚和刷牙用水供应,夜间方便,还得到建在几十米外的山坡上卫生间,但风尘投宿的黑夜,依然有一种随乡入俗的归宿感。


  室内4男6女,除我和妻外都是年轻人,其中两个一脸稚气的学生尤让人注目,为到东峰看日出,她们早晨8点不到起身,一路徒步翻越北、中、南、西四峰,傍晚6时抵达这里。见她们柔弱的身躯上一双稚嫩的笑脸,同室的人都心生爱怜,如果父母身边,她们还是处处受顾的乖女呢。对这样的住宿条件,她们也不曾表露一点失意或遗憾,真不知一种什么力量支撑着她们。


  饭店屏幕预告的日出时间是6点25分,5时左右,室内驴友们就相继起床了,大家都不声不响,生怕惊动別人。


  就在我们打开房门的一瞬,几米外的屋檐边,怎么歪歪靠靠的站着两个人,走近一看,是一对青年男女。清晨的寒风中,他们瑟缩着身子不停发抖,一定是连夜上山看日出的,我们立刻把他们呼进屋子。


  他们来自湖南,昨晚7点,从北峰山脚智取华山路口上的山,因为路线不熟,全靠指示牌、路灯和携带的一支手电筒引路,但山道奇险,照明不好,每前进一步都得十分小心。累了,他们就坐在冰冷的石上歇歇;冷了怕了,就拉着对方的手汲取温暖和力量,见我们时,他们已在屋檐下呆了一个多小时。


  女孩有些嗔怪地说:“我说白天走,他硬坚持晚上走。一路上,全是山风的呼啸和怒吼,怪吓人的……”


  男孩望着她一声不吭,只是笑。


  一对情侣夫妻吧,看得出他们眼神里,更多的是幸福与温馨。


  来到东峰观日台时,台上已挤滿人,东方一片逶迤如屏的远山如黛,上面一线紫红色火海艳丽如冠,又仿佛山那边有一座繁华的城市,辉煌的灯火,旋即点亮一方天空。


  站在观日台的峰崖边,晨风冷得刮脸,直想往避风处钻。但人们还是心醉神迷似地直直挺着身子,目不转晴的眺望着东方,这让我想起不知谁写的一句歌词:在天色破晓之前,我们要更加勇敢,等待日出时最耀眼的瞬间……


  这不正是此刻人们心境的真实写照吗?


  很快,东方更亮了,山边发出万丈光芒,一轮红日从火海中央跳了出来。


  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巍然屹立的群山,陡峭连绵的峡谷,完全沐浴在一望无垠的光辉里,人不由自主胸襟开阔,忘却自己,直想仰天长啸,抒发豪情。


  观日台沸腾了,人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可是,静下一想,单从观日角度,还真不比气候潮湿、云雾缭绕的四川好,峨眉金顶的云海日出,那才叫浩瀚壮阔,美轮美奂,为什么人们偏偏对华山日出趋之若鹜?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华山。


  华山,中国著名的五岳之一(古称“西岳”),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中华民族的圣山,普天之下的华夏儿女,谁不对她充满敬重与想往?


  自古以来,华山就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说。


  在华山观日,极目远眺,波峰流岚,云霞四披,仿苦置身仙乡神府,万种俗念,一扫而空。


  在华山观日,居高腑瞰,四周群山起伏,黄渭曲流源远流长,由然升起对中华民族五千年辉煌历史的遐想和后继勃发的自豪。


  在华山观日,把一切奇险和艰难险阻踩于脚下,胸怀博大浩瀚的时空与山川,收获的必然是豪辺和蓬勃向上的生机与力量!


  也许,这就是无数华夏儿女不惜时光、金钱和劳顿,从祖国乃至世界四面八方前来观日的缘由。


  离开东峰,又向南峰出发,不到中午,我们开始下山了。


  从南峰顶到北峰脚,石梯,木栈,如一道道瀑布,不知一共多少步,这样无休止的下下下,莫说老人,就是年轻人也喊关节受不了,唯有走走停停,不断变换步态和姿势。


  让人惊叹的是,即使这样艰难、漫长的梯步,上山的游人依然络绎不绝。他们中,主要是年轻人,但也不乏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还有肤色和语言不同的外国朋友。


  这些外国朋友背着行李包,个个精神饱满,喜形于色,不知他们来自那个遥远的国度,也不知因何信息和缘由而来,但我相信,他们有自己的价値取向与精神追求,他们对东方这个古老的民族和灿烂的自然历史文化,一定充满神秘的敬仰之情。


  快下完山了,回望长长的游人队伍,俨然一支庄严、肃穆的朝圣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