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和王婶听着西房里传来闹洞房的阵阵叫嚷声,不禁相视一笑,心里像是有块石头突然落了地一样的轻松。费了这么多心思终于把儿子春成的婚事给办了,他们老两口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享享清福了。想想为了春成的婚事,还真的是费了不少周折。春成老实木呐,逢人不说三句话,用王婶的话就是三棍也打不出一个屁来,这样的男人要想找对象真的是比登天还难。现在谁家的姑娘不喜欢嘴上摸了蜜的,包里揣的鼓鼓的,开着轿车的男人?条件差的干脆就等着打光棍吧。所以等春成都三十岁还没找到老婆时,王叔和王婶是彻底着急了,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给春成说成了一桩婚事。这个姑娘也没有提什么条件,只是说想在城里买套房子。按说她这要求也不高,现在谁家姑娘还愿意在农村受罪呀?可是真要想在城里买房子,王叔想想家里的存款,付个首付款倒也还可以。可是买了房子以后,孩子们不吃不喝呀?他们谁也没个正经的工作,房子还要还贷款,这日子可怎么过呀?王叔叔没敢轻易的答应。
   眼看春成婚事要黄了的时候,老天开了眼,给了他们家一个绝好的机会。就是他们村要被拆迁,他们家将在城里可以得到一套拆迁安置房,还能剩下二十几万元养老钱。老两口心里真的是乐开了花,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好事都落他家头上了。现在房子有着落了,儿媳妇当然也就不愁了。很快的春成和那姑娘丽梅就把婚事定了下来,在新房还没有到手时,两家就吹吹打打的给孩子们办了喜事。婚礼上儿媳妇羞答答的来到王叔和王婶面前,甜甜的叫了声:“爸,妈。”老两口心里是那样的激动呀,他们的眼里含着泪花,干脆的应上一句:“哎!”就一人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在儿媳妇的手里。儿媳妇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就和新郎去敬酒了。老两口看着儿子和媳妇的背影,心里真的是比吃了蜜还甜,他们盼望着家里从此以后能过上幸福如意的生活。
   丽梅这姑娘也还不错,虽然不是很好看,倒也老实本分。从不喜欢打扮自己,每天跟着婆婆做做家务,是个常常到中午都会想不起来洗脸的人,也不太喜欢收拾家里,用老人的话就是说比较邋遢。王婶虽然有点看不顺眼,但是想想儿子的样子,有这样的一个本分媳妇也还不错。如果真娶了一个疯丫头回来,儿子怎么能管的住呢?所以王婶呀每天就会唠叨点,一会叫媳妇把地扫扫,一会叫媳妇把桌子擦擦。在她的指挥下,儿媳妇慢慢的做起家事来也得心应手了。可还是比较懒,王婶不叫她不动,搞的王婶经常在老头子面前嘀咕。王叔就会安慰她:“谁家的媳妇现在不是太上皇呀?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能帮你做点就不错了,你知足吧。”王婶想想老头的话也对,谁家的婆婆不是在做着保姆?自己还抱怨什么呢?想到这些,王婶慢慢的就释怀了,和媳妇丽梅也能和谐相处了,一家四口的小日子也过的其乐融融的。
   舒心的日子过的总是飞快的,转眼一年就过去了。王叔家的新房子到了手,有八十平米,两室两厅的,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四口人住也算宽敞。丽梅此刻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一家人简单的把房子装修了一下,喜气洋洋的搬到了城里去生活。王叔没有退休工资,王婶有一千多元的退休工资,这就是一家人的伙食费。丽梅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春成给别人家开车,一月也可以拿两千元。每次春成拿了工资回来,王婶就把钱要到手里,然后抽出三百元给丽梅零用,别的她都收起来了。儿子媳妇时间长了都有意见,丽梅不停的在老公耳边唠叨:“凭什么呀?你辛苦挣的钱为什么要给她收起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婆婆还要管着儿子的钱。”春成被媳妇说烦了,就去找妈妈要。王婶振振有辞:“这是你们交的伙食费,不然我一千元够干什么的?你们不愿意交也行,那分开你们自己吃饭,看你们这两千元够不够一月花的。”春成听了妈妈的话想想也对,就安慰媳妇别往心里去,说妈妈还是为他们好。媳妇想想自己这样也不能挣钱,只好有怨气往肚子里压,什么都不说了。
   王婶心安理得的当着家,还在外面邻居面前炫耀着,认为自己很能干,儿子媳妇这么大了还听自己的话。只是有一条还不满意,说媳妇有点钱都贴娘家了,每次回娘家都要买东西。邻居实在听不下去就会说她:“你也就给她三百元,就算全贴娘家了,也不过那么多。何况姑娘家谁不买点日用品呢?不说别的,这卫生巾也要买吧?看你这么小气,也难为你家媳妇了。”王婶听到这里不觉得邻居的话里有刺,倒觉得自己调教媳妇有方呢。丽梅看着自己快要生了,也没想和婆婆闹,但是她心里自有自己的算盘,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她知道春成老实,什么都听王婶的,要想做什么还得靠自己。现在自己的身子不方便,她还需要婆婆,所以整天脸上带着笑,一味的顺从着婆婆,哄的婆婆是团团转,找不到哪里是北了。
   没过多久,丽梅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儿子。王叔王婶乐的合不拢嘴,生活真的如自己所想,过的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他们精心的伺候着儿媳妇坐月子,每天换着花样做饭。丽梅等满月了,就和婆婆商量着:“春成这样帮别人开车也赚不到多少钱,这样哪天生活能富裕呢?不如自己家买个车,拉个货跑运输这样还能多赚点。”王婶听儿媳妇这样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就和老头子商量了一下,拿出了一笔钱给儿子买了辆货车。儿子现在有干劲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给别人送货,有时候出个长途还能几天不回家。辛苦是辛苦点,但是赚钱多了。王婶却再也没法让儿子交工资了,因为儿子说了,他每天手里要有活动钱,拿货取货的,老是伸手要也不方便,他们每个月交点伙食费就好了。王婶听儿子这样说,也没有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丽梅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腰包鼓了,说话也有了底气。婆婆说一,她敢说二了。她拿着春成挣来的钱,帮春成买衣服,买好吃的,体贴的让春成整天都找不到北了。春成是看着丽梅哪里都好,老婆说什么他听什么,要什么他给什么。他们俩这恩爱的劲,让王婶看着特别的反感。她觉得儿媳妇再也不似以前单纯了,她暗地里叮嘱儿子对老婆小心点,不要那么信任她。春成对她的话是嗤之以鼻,怀疑谁也不能怀疑自己的老婆呀?春成看妈妈对丽梅如此介意,反倒觉得媳妇受了委屈,而对老婆更好了。丽梅胜利的看着婆婆得意的笑,家似乎没有以前和谐了。
   有一天王婶带着孙子在楼下玩,看媳妇和几个邻居在打扑克,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一边带着孙子,嘴里一边唠叨着:“人家怎么就好命的呢?我怎么天生就是老妈子的命?整天伺候着还不讨好。”丽梅不耐烦的看了婆婆一眼,没有吱声。这时候楼上邻居小杨伸手摸了丽梅脸蛋一下:“该你出牌了,磨蹭什么呢?”丽梅不但没躲,反而冲他笑眯眯的。王婶看得一头火,当时也没好意思说什么,抱着孩子就回家了。
   不一会丽梅回来了。王婶冷下脸就问:“打牌就打牌,让人家摸你的脸干嘛?”“摸下脸有什么呀?开玩笑的,看你认真的。”丽梅满不在乎的说。“你就这样不自爱吧,还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真要闹出什么丑闻来,我可不会让你好看。”王婶气极了。“好了好了,以后我注意就是了。”丽梅不耐烦的说。
   晚上等春成回来,丽梅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婆婆看自己和男邻居打牌生气呢。春成忙安慰她,让她别介意。丽梅又说:“现在拉的货越来越多了,家里一时也放不下,干脆买个汽车库放货好了。”春成为难的说:“买车就花了不少钱,哪还有钱买车库呀?”“问你妈要啊?他们不是还留了十万养老钱吗?我们先买了再说。”春成想了想也有道理,反正他还会挣钱,也不会不养老的,他点点头说明天就找父母说去。丽梅骑到老公背上就给他按摩,趁他闭上眼睛享受的时候,还亲他一下。春成被她一挑逗来了兴致,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身底,两人嘻闹起来。
   第二天春成就找父母,说想买个车库。王婶第一个反对:“那是给你爸爸买保险用的,这么大年龄一点退休都没有,以后哪有什么保障?”“妈,我是你儿子,我能不养着你们吗?我现在不是在努力挣钱啊?你们不支持我谁支持我?”春成哄着妈妈。“我看儿子说的是,钱还是给他做生意用吧,养老金以后再买。”王叔心动了,劝着王婶。王婶犹豫了起来,这毕竟是他们最后一点钱了,全拿出来以后真要有个什么事,手里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妈,等我挣了钱,马上就给爸买养老金,一定买。”春成看出妈妈在矛盾,他保证着说。妈妈看了看儿子,最后把存折给拿了出来:“儿子,这可是我和你爸最后一点钱了,你别用了就忘记了,挣到钱就给我们呀?”“一定的,妈,你放心吧。”春成拿着钱就跑出去了。王婶看着他的背影对老头子说:“我们都给他了,以后他要不孝顺,看你怎么办。”“不会的,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是那样人。”王叔自信的说。“但愿你是对的。”王婶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春成的生意越做越大,丽梅每天帮他盘点着货,小两口配合的很默契,感情也越来越好。可是等春成出车了,丽梅就有点不安分了。她整天和那几个不务正业的邻居在一起玩扑克,不时的动手动脚的。王婶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但是她又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儿媳妇好玩,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
   可是有一天老两口把孙子带到楼下玩,不一会孩子就嚷着要回家。老两口把孩子带回来,一看儿媳妇那屋关着门,有人说话。老两口怀疑了,儿子又不在家,她和谁说话呢?还要关着门说呢?王叔两口子就坐客厅等着。半小时过去了,儿媳妇的门才开,楼上的小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王叔生气的看着他们,小杨满不在乎的打了个招呼走了,丽煤理了理头发,轻描淡写的说他来帮忙修东西的。“修什么东西要关起门在屋里修呢?”王婶生气的嚷了起来。
   “你管我修什么啦?这是我的事情,不要你们管。”丽梅嗓门也大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不知道羞耻呀?春成才走了多长时间?你就忍不住招人了?真是水性扬花的女人。”王婶生气的骂了起来。
   “你才不知羞耻呢,我做什么了?只不过邻居来坐坐有什么呀?这也值得你们说吗?”丽梅丝毫不让。
   “什么话要关起门说?还不知道做什么鬼事呢。”王婶实在是没想到儿媳妇会是这样的人。
   等晚上儿子回来,王婶把一切告诉了他,他抽了支烟默默不语,等王婶实在是唠叨个没完时,他才说:“我知道这事,丽梅打电话告诉我了,他们没有什么事,你们别瞎想。”王婶看着儿子这样,她生气的打了儿子一下:“你怎么这么窝囊呀?”儿子一生气回房间去了,两人依然恩爱如初,反倒是老两口成了仇人,和儿媳妇半月没说话。
   要是心里有了隔阂,就不容易相处了。王婶自从怀疑儿媳妇跟别人好以后,就再也没给过儿媳妇好脸色,两人就经常的吵架,他们一吵架,春成就不耐烦,就会觉得妈妈在无理取闹。终于一天,在婆媳俩又大吵时,他冲妈妈喊了一句:“你去死吧,整天不闹个鸡犬不宁不安心是不是?不想过就去死,别祸害别人。”王婶呆住了,她没想到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了。王叔这时候跳了出来,一巴掌掀了过去:“反了天了,敢这么和你妈说话了。都给我滚,把什么都留下,自己滚。”春成被一巴掌打醒了,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忙对妈妈说自己错了,不该那样说。王婶怕闹僵了,老头子真赶儿子走又怎么办?算了,自己养的儿子,还能怎样呢?王婶还是原谅了儿子,一家人又和好如初了。
   如果丽梅能稍微收敛点,能懂点事情,王婶也不会如此斤斤计较的。可是丽梅不仅不收敛,还依然和小杨走的很近,王婶看着左邻右舍那异样的眼光,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是偏偏儿子这个木头脑袋,居然还听媳妇的,什么话都不说。这一天王婶在楼下又看见儿媳妇和小杨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她一时气极冲上去就给了小杨两大嘴巴子。小杨被她打的一愣一愣的,最后看这老太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灰溜溜的走了。
   王婶死死的盯着儿媳妇,儿媳妇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一转身就往家走。王婶没让她进家,就在外面婆媳俩大吵起来。这时候儿子赶了回来,听着妈妈和老婆在吵架,他头都大了。他冲他妈妈喊:“你天天到底要干什么呀?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还好好过日子,你戴了多大一顶绿帽子呀?还能安心过日子?你心怎么就这么大呢?”王婶冲他喊。
   “我戴绿帽子我愿意,关你什么事?我愿意她在外面跟人,跟十个跟你也没关系。”春成拦在王婶和媳妇中间。
   “那你带远远的,别在我们眼前丢人现眼。”王叔也带着孙子来了,冲儿子大声喊起来。
   “你让谁走?你别忘记了,这房子的户主是我呢。”春成斜了他爸爸一眼。
   “你这个畜生,你还有一点人性吗?难不成你还要赶我和你妈走?”王叔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买房子时他用的是儿子的名字,这也是当时儿子和媳妇要求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看来春成是有备而来呀。
   “你们别这么张狂,最后谁走还不一定呢,反正家里房子车子都是我的名字,你能赶谁走?丽梅,我们回屋去,吵什么吵呀?”春成说着拉着老婆回房间了,“啪”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老两口在门外是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会是这样的。怎么就两三年的时间,人就变成这样呢?他们看着孙子在屋里蹒跚着学着走路,想想自己也是这样把儿子拉扯大的,可是儿子是怎么回报他们的?现在把孙子当宝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以后还能指望孙子对自己好呀?王叔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姑息儿子了,趁他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如果不把这事情解决,以后老两口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王叔打电话找来了自己的堂兄表弟的,请他们主持公道,把家给分了。最后在众人的调解下,老两口把大房子留给了春成,而和老伴搬去了车库里。他们把车库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在那一间屋里,做饭,住宿都在一起。老两口闲来没事时,经常会坐在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望着对面的楼房发呆。那边的楼房里住着他们最亲的人,可是相遇时却形同陌路。都说养儿防老,可是这样的儿子要有什么用?当老两口的钱被榨干了,身上没有什么油水时,就扔到一边,还不如邻居,邻居见面了还招呼一声呢,他们算是什么?
   红楼梦的《好了歌》早就把这一切描述的淋漓尽致了,再也没有哪句话比它更生动形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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