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在警幻仙宫《正册》中有和林黛玉一起并存的判词,在仙曲中没有曲子;但林黛玉有与贾宝玉共同的曲子『枉凝眉』。因此在《红楼梦》这场大戏中,林黛玉是女1号,她是女2号。

        薛宝钗是皇商出身,和母兄一起进京,应聘宫中才善之职未果,来看姨娘王夫人,被留住家中。薛宝钗幼年博览群书,工于诗词;对绘画、药理都很有心得。性格稳重和平,心胸阔大,智慧丰富、为人深藏不露。

        《红楼梦》第七回,周瑞家的问宝钗得的什么病,宝钗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症状。一个和尚给了个"海上仙方儿",配成了"冷香丸",吃了就好。

        这一玄机深藏的药丸,暗示了宝钗的人性特质:“热毒”指的是她强烈的功利心和占有欲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精神;吃“冷香丸”降温,说明她有卓绝的自我控制能力,能把欲望压在心底,“罕言寡语,人谓装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第八回),总在人前展现一副温良恭俭让的谦冲明礼形象。

        这样一个标准淑女范的“宝姐姐”,再有“杨妃”(宝玉语)似的容貌,在大观园群芳丛中,真的是无人可及的超级“白富美”了。

        在宝钗身上,有以下几个特点:

        1、讨厌贫贱人、下等人

        富商出身的薛宝钗,自视甚高。表面上对一切人都很和善,内心却极其看不起地位低下的贫贱之人。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陪贾母及众女眷游大观园时,出现很多搞笑场面。特别是当刘姥姥说“食量大如牛”,进行绘声绘色的表演时,引发了所有在场之人哄堂大笑。黛玉笑岔了气,性情最冷的惜春笑得离开座位,拉着奶母叫揉肠子。全部在场之人,只有宝钗、李纨、迎春三人未笑。其中李纨事先知道这是鸳鸯和凤姐的主意,精神上有了预判,兴奋度降低;迎春向来是个对一切事物都无动于衷的出名的“木头人”。我们不禁产生疑问:身心健康的宝钗为何不发笑?在整个游园过程中,刘姥姥爆出笑料不断,可说是一路行来一路笑声,但唯独听不到宝姐姐的笑声,这似乎有悖常情。

        在第四十二回,可以找到答案。书中这样写道:探春笑道:“也别要怪老太太,都是刘姥姥一句话。”黛玉忙笑道:“可是呢,都是他一句话。他是那一门子的姥姥,直叫他是个‘母蝗虫’就是了。”说着大家都笑起来。宝钗笑道:“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这‘母蝗虫’三字,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画出来了。亏他想的倒也快!”众人听了,都笑道:“你这一注解,也就不在他两个以下了。”

        林黛玉说话尖刻,人所共知。她说刘姥姥是“母蝗虫”,及后面为惜春的画取名“携蝗大嚼图”,都没有恶意;是她出言无忌率真性格的体现,仅是比喻而已。宝钗的注解也是真话,但却反映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刘姥姥在她心目中就是“母蝗虫”!她对刘姥姥奉承似的表演极其厌恶,骨子里根本看不起这个贫寒的老年村伛!所以她发不出笑声。

        第三十二回,听到金钏儿投井消息,袭人流下泪来。宝钗却很淡定,急忙来安慰王夫人。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旁边玩,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王夫人点头叹道:“虽然如此,到底我心里不安。”宝钗叹道:“姨娘也不劳关心,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金钏儿未死时,平日宝钗去看王夫人,应该经常与其见面,一定会主动和她套近乎。现在金钏儿死了,她一个眼泪未掉,也未感到震惊,反而急忙跑到王夫人房间,带着笑容安慰。其蔑视下人生命,心肠之冷漠,比王夫人尤甚!

        第六十七回,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中甚喜,正是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子,治家伙,择吉迎娶,以报他救命之恩。忽有家中小厮吵嚷”三姐儿自尽了”,被小丫头们听见,告知薛姨妈。薛姨妈不知为何,心甚叹息。正在猜疑,宝钗从园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三姑娘,他不是已经许定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了么,不知为什么自刎了。那柳湘莲也不知往那里去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日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著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 
        母女正说话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一进门来。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二哥尤三姐的事么?”薛姨妈说:“我才听见说,正在这里和你妹妹说这件公案呢。”薛蟠道:“妈妈可听见说柳湘莲跟着一个道士出了家了么?”薛姨妈道:“这越发奇了。怎么柳相公那样一个年轻的聪明人,一时糊涂,就跟着道士去了呢。我想你们好了一场,他又无父母兄弟,只身一人在此,你该各处找找他才是。靠那道士能往那里远去,左不过是在这方近左右的庙里寺里罢了。”薛蟠说:“何尝不是呢。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人,都说没看见。”

        从上面文字可见,薛姨妈和有心没肺的薛蟠,都为三姐之死、柳湘莲出走,或感叹,或落泪。可是听到对自己哥哥有救命之恩的人的不幸遭遇,薛宝钗却“并不在意”。这再一次暴露了她对下层人群的冷漠无情。按照常情推理,即使金钏儿、尤三姐是陌路人,同为年轻女子,听到同龄人暴亡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心痛!我们不禁想问:连平时贾府小丫鬟都很爱亲近的薛宝钗,到底是什么心肠的人呢?她此时的表现为何如此反常?唯一的解释是:金钏儿、尤三姐和柳湘莲(包括前面提到的刘姥姥)在她眼里都是下贱之人,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下贱人的位置!平日在贾府下人眼里和蔼可亲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2、工于心计,爱琢磨人

        宝钗比宝玉大两岁,比黛玉大三岁。来到贾府后,与宝、黛、迎、探、惜及湘云等人厮混在一起,众姐妹中她年龄居长,稳重与有涵养是大家对她的共同印象。大观园中的姐妹兄弟都念过书,仿古人雅兴,举办了多次诗会及联句活动。宝钗在『桃花社』上做诗《临江仙》,其中有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说明她志向高远,想借某种外力青云直上。

        商人家庭出身的薛宝钗,进京来的第一个目标是——应聘宫中才善之职。不知是何原因,未能如愿。来到贾府后,这对母女立刻捕捉到商机:发现了未来的人生阶梯——宝二爷。贾宝玉是全家之宠,是贾府未来希望之星,谁能与之执手,就可登上宝二奶奶宝座,不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会理所当然地成为贾府当家人。

        宝钗是知识女性,又有经商基因,对一切事物都有大局观。她对贾府内政外交上下人等作了详尽考察和周密分析,一切都了然于胸。她对宝玉潦倒乖张,不爱读书,爱泡在女孩子堆里胡混的行为相当不满;一次次规劝他应该在外边大事上用功夫。她知道黛玉和宝玉两小无猜,相亲相恋,彼此有可能结合——这是自己实现未来计划的最大障碍。

        知己知彼方能致胜,于是她冷静地评估形势——论容貌、才学,自己与黛玉不相上下;身体条件:黛玉多病,自己健康;更重要的是,自己有金锁,和宝玉的玉是绝配,而黛玉什么都没有;在“天命难违”的共识下,占有“天时”之利。王夫人是黛玉舅妈,自己亲姨娘,通过日常观察,王夫人明显不喜欢黛玉,而是喜欢自己;在亲情上又占尽“地利”。唯一稍显不足的是缺少“人和”。而要完成“人和”这个硬指标,就必须撼动贾母这棵大树。母亲和王夫人不知密谈过多少次,二人对金玉姻缘早就达成一致。要是贾母不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但贾母在世一日,操控宝玉婚姻的电钮,就不会旁落。

宝钗是意志坚定的追梦者,她既然为自己设定了目标,就要为之奋斗。她知道,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坐等幸运到来,是无能的表现。她一定要千方百计攻克贾母这个掌控一切的大树。

        与生俱来的商业意识告诉她:没有投入,就不会有产出;而人,都是追求利益的。她知道众口铄金的重要性,决定广泛交结贾府上下人等,形成强大的舆论氛围,最终让贾母发现自己与众不同、欣赏并喜欢自己。

        如果说,第七回,薛姨妈让香菱把家藏的宫花拿来,分给贾府姑娘们戴,是亲戚间正常的礼尚往来。那么第三十二回,得知金钏儿自杀,宝钗安慰王夫人的一系列表现,就是明显的感情投资。须知金钏儿是服侍王夫人十几年的大丫鬟,平时也是王夫人十分看重的。宝钗是王夫人屋里的长客(书中尽管没直写,但在第三十五回,宝钗和袭人的对话中可以察知,此处不赘叙),对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以前宝钗一定会与她姐妹相称,故意示好。但现在面对昔日熟悉的同龄少女投井自杀,她没表示出半点悲哀,反而说她是失足落水或想不开自杀。并给王夫人出主意:“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而且不怕忌讳,献出自己衣裳装裹尸体。读者不禁惊叹:宝钗真是大贤大德之人?!在王夫人愧疚的时候,她不心痛逝去的年轻生命,反而编造各种理由诋毁死者,借此维护王夫人虚假的面子。这就是“山中高士晶莹雪”的真实内心世界!

        第五十六回,探春、李纨、宝钗一起研究大观园承包事项时,宝钗提出为避免不公引起矛盾,导致承包者利益受损;让承包者给未承包到项目的老婆子分红的普惠制政策,受到大家欢迎。众人都欢喜说:“姑娘说的很是。从此姑娘奶奶只管放心,姑娘奶奶这样疼顾我们,我们再要不体上情,天地也不容了。”对探春改革方案查缺补漏,赢得婆子赞扬。

        第五十六回,探春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弄香草的没有在行的人。”平儿忙笑道:“跟宝姑娘的莺儿他妈,就是会弄这个的。上回他还采了些晒干了,辫成花篮葫芦给我玩呢,姑娘倒忘了么?”宝钗笑道:“我才赞你,你到来捉弄我了。”三人都诧异问道:“这是为何?”宝钗道:“断断使不得!你们这里多少得用的人,一个个闲着没事办,这会子我又弄个人来,叫那起人连我也看小了。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人来:怡红院有个老叶妈,他就是茗烟的娘。那是个诚实老人家,他又和我们莺儿妈极好,不如把这事交与叶妈。他有不知的,不必咱们说,他就找莺儿的娘去商量了。那怕叶妈全不管,竟交与那一个,那是他们私情儿,有人说闲话,也就怨不到咱们身上”。宝钗拒用莺儿妈,显示自己处事公道。可也暴露出她心细如发,连怡红院中老叶妈都注意到,还知道她是茗烟的娘;说明她平时对怡红院高度关注。更奇怪的是:茗烟是宝玉近身跟班,莺儿是宝钗贴身丫鬟,莺儿妈居然和茗烟娘走到了一起,还好的不得了。这不能不令人生疑:如果老叶妈是宝钗安插在怡红院的眼线,宝姐姐可就太那个了!要知道,王夫人已经在宝玉身边安置了一个高级密探——袭人;如果再加上一个老叶妈,怡红院真就成了无死角的监控覆盖区了!

        第六十七回,薛蟠从南方贩货回来,给母亲和妹妹带回来两箱子土特产及生活用品。书中写道:且说宝钗到了自己房中,将那些玩意儿一件一件的过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配合妥当:也有送笔、墨、纸、砚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坠的,也有送脂粉、头油的,有单送玩意儿的。只有黛玉的比别人不同,且又加厚一倍。一一打点完毕,使莺儿同著一个老婆子,跟着送往各处。这回宝钗送东西,有贾环的份,让赵姨娘受宠若惊,拿着东西到王夫人房中卖好。夸宝钗:“这是宝姑娘才刚给环哥儿的。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想的这么周到,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展样,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服呢。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夸他疼他。”

        赵姨娘是个万人烦,宝钗心底里很看不起她。但赵姨娘虽是奴才,却是贾政枕边人。此人目光短浅,爱贪小便宜,很易收买。她的枕头风会让贾政在心里为自己加分。这样以小物件换来大收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宝钗坚信:在实现目标的路上,笼络一切可能利用的人,建立广大的统一战线,坚持持久战,一定会离目标越来越近。

        为攻克贾母这个强大堡垒,宝钗可说是使出了全部智慧:除了外围造势,还寻找机会直接奉承。

        第二十二回,贾母为宝钗过生日。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之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物,便总依贾母素日所喜者说了一遍。贾母更加喜欢。

        第三十五回,宝玉被打后,众人都到怡红院看望宝玉,凤姐说了些风趣的话。宝钗一旁笑道:“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二嫂子凭他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贾母听说,便答道:“我的儿!我如今老了,那里还巧什么……”又说:“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里四个女孩儿算起,都不如宝丫头。”薛姨妈听了,忙笑道:“这话是老太太说偏了。”王夫人忙又笑道:“老太太时常背地里和我说宝丫头好,这倒不是假话。”   

        这时,宝钗已经赢得了贾母的喜欢,但真要让聪明过人的贾母在黛玉和自己之间完全倾向自己,她必须找到一个力助。于是,观察力极强的她在贾母喜欢的姐妹群里,选中了湘云——这个贾母眼中与黛玉同等分量的女孩子,绝对是一个能左右老祖宗思想的潜力股!

        湘云是个开朗乐观,坦荡阳光的女孩子,也是个过早失去父母之爱的可怜人儿。湘云有“金麒麟”,黛玉未来前,她与宝玉感情很好。黛玉来到后,对她深有戒心(因她有“金麒麟”,且和宝玉很亲热),所以两人一见面就话含机锋,使劲互怼。宝钗看准了这一点,施展温柔手段,很轻易地把湘云发展成闺蜜。湘云每次来贾府,都住在蘅芜院中。

        第三十七回,湘云海棠社做东,苦于无银两。宝钗为她设想,提议开螃蟹宴,并主动承担赞助任务:从家铺子里带来几篓螃蟹和几坛好酒,解决了经费问题。又帮助策划操作程序:拟定以菊为题,且不限韵。大力促成了诗社盛会。还邀请到贾母、王夫人、凤姐三个掌门人参加(宝钗知贾母和王夫人都爱吃螃蟹)。诗会办得新鲜别致,参与者吃蟹吟诗,尽欢而散。湘云因此挣足了面子,成为宝钗铁杆粉丝。

        宝钗与母亲在贾府一直住了五六年(自己立伙)。这对母女显然有备而来:咬定“目标”不放松。要不然,谁住亲戚能住这么久,而且宝钗还受到了贵宾级待遇,住在大观园里?

        宝钗是有大局观的人,她置身贾府冗杂事务之外,审时度势,待时而动。经过长时间辛苦经营,确认已经获得了辉煌战果——贾府上下对她一片赞扬之声之后。她觉得目的达到了,再继续恋栈,会适得其反。于是在王夫人查抄大观园时,为了避嫌,主动从大观园撤退,搬回家中居住。这个战略退却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既不让王夫人为难,又让她感到有愧。在某种程度上,对好面子的贾母和王夫人,起到了吊胃口作用。

        宝钗在贾府赢得了高民调,又有王夫人、湘云暗助,最终攻克了贾母这个堡垒,赢得了“人和”这一关键要件。“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这场婚姻保卫战焉能不取得胜利?贾母后来同意宝玉和宝钗的婚事,湘云在暗中起的作用大着呢。

        王熙凤是贾母心理活动的晴雨表。关于宝玉婚事,王熙凤有过三次表态。可记录贾母在宝玉婚事上,对黛玉、宝钗感情的变化过程。

        第二十五回,凤姐笑道:“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又说:“你给我们家作了媳妇,还亏负你么?”指者宝玉道:“你瞧瞧,人物儿配不上?门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家私配不上?那一点玷辱你?”虽然凤姐爱说笑,但作为当家人,她不能和宝、黛乱开这样的玩笑。这说明她窥测到贾母用意:愿意让宝玉和黛玉结合。

        第五十回,凤姐也不等说完,便嗐声跺脚的说:“偏不巧,我正要作个媒呢,又已经许了人家。”贾母笑道:“你要给谁说媒?”凤姐儿道:“老祖宗别管,心里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如今已许了人,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贾母也知凤姐儿之意,听见已有了人家,也就不提了。由于宝琴的到来,贾母心中,对宝玉的婚事人选发生了变化。这时的贾母,对黛玉感情发生了偏移,即使宝琴不成,黛玉也不是最佳人选。

        第八十四回,凤姐听了这话,已知八九,便问道:“太太不是说宝兄弟的亲事?”邢夫人道:“可不是么。”贾母接着,因把刚才的话告诉凤姐。凤姐笑道:“不是我当着老祖宗太太们跟前说句大胆的话,现放着天配的姻缘,何用别处去找。”贾母笑问道:“在那里?”凤姐道:“一个‘宝玉’,一个‘金锁’,老太太怎么忘了?”贾母笑了一笑,因说:“昨日你姑妈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提?”凤姐道:“老祖宗和太太们在前头,那里有我们小孩子家说话的地方儿。况且姨妈过来瞧老祖宗,怎么提这些个,这也得太太们过去求亲才是。”贾母笑了,邢王二夫人也都笑了。贾母因道:“可是我背晦了。”此时宝钗在贾母心里已百分之百通过。

 

         3、不要爱情,只要名分

        宝钗和宝玉最终结为夫妻。表面上看:门当户对,俊男靓女,堪称一对佳偶。但实际上怎样呢?我们都知道,宝玉理想的意中人是黛玉,是受骗与宝钗结婚的;他并不爱宝钗。那么,宝钗爱不爱宝玉呢?答案也是否定的。也就是说:这对表面看起来很和美的夫妻,其实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宝玉聪明伶俐,智商很高,从他为大观园题的匾额和各种场合即景而成的诗作及《芙蓉诔》,可以看出他才情不俗。他只是不愿把精力消耗在不喜欢的浸透世俗经济之道的书籍上。他虽出身富贵,却叛逆性很强。他看不惯贾赦、贾珍之流的猥琐与淫秽,却又不能不违心地虚与委蛇。他最讨厌的人是官场吏棍贾雨村,贾雨村每次到贾府,他都避之不见。宝玉结交的朋友,除少年时的伙伴秦钟外,蒋玉函、柳湘莲、北静王都不是平庸之辈。蒋玉函是戏曲名角,柳湘莲是武艺超群的侠义剑客,北静王是人中龙凤。这三人的共性是:胸怀光明,行为磊落,为人仗义,注重友情。宝玉和他们结为知己,说明宝玉和他们精神相通,都是心地坦荡,有高雅志趣的俊逸之士。

        宝钗出身皇商大贾,满脑子经济思想。她认为男人就应该用心读书,钻研为官为宦、仕途经济之道,把精力用在外面大事上。在这一点上,她和贾雨村有相似的追求。她的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和贾雨村的“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奩内待时飞”,在借助外力实现自己抱负这一点上,两者如出一辙。宝钗一心要丈夫做官扬名,贾雨村是最大的官迷,这两人倒是心有灵犀的一对!难怪有人认为宝钗最后和贾雨村走到了一起。宝钗对宝玉不正心读书,成天在脂粉堆里混的行为很反感。经过多次劝阻不见效果,让她感到宝玉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虽然表面与宝玉谈笑风生,一如既往,但心里根本没看起他。

        第三十回,宝钗听宝玉说她长得像杨妃,恼羞成怒,指着小丫头靓儿厉声说:“你要仔细!你见我和谁玩过!有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你该问他们去!”杨妃被唐玄宗扒灰占有,传闻与安禄山有染,是行为不端秽乱朝纲之人。宝玉把她比作杨妃,她焉能不恼?以她的身份又不能直接对宝玉发泄不满,只好拿小丫头垫喘儿。这是宝钗少有的生气发怒场面。

        建海棠社时,每个人都取一个别称,宝玉让宝钗给自己取一个,宝钗笑道:“你的号早有了:‘无事忙’。三个字恰当的很!”后来又说:“有最俗的一个号,却于你最当: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得兼,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贵闲人’也罢了。”可见对宝玉的蔑视程度。(与宝钗相反,黛玉极力维护宝玉形象,见宝钗诋毁宝玉,立即说:“混叫如何使得!你既住怡红院,索性叫‘怡红公子’不好?”不容许别人随意亵渎心上人。)

        第三十八回,宝钗作《螃蟹咏》,其中一句:“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其实就是在骂宝玉:稀里糊涂混日子,白长了一副好模样!

宝钗和宝玉、黛玉是两个世界中的人,宝钗是老到历练的“职场人物”;宝玉、黛玉是不谙人情的“宅男”、“宅女”。因此,宝黛二人合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宝钗在和黛玉争夺宝玉的持久战中获胜,是必然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要获得“宝二奶奶”位置,而且她的目的一定要达到!她知道宝玉不爱她,而她也不爱宝玉。她要的是名分,是一个大家族的制高点,她要做贾府未来的掌门人。

        4、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第九十四回,十一月的北京,已进入初冬,怡红院有一株海棠突然开花,引得贾府众人好奇,前来参观。贾赦说是花妖作怪,不是好兆头。就是这一天,宝玉的玉丢失了;从此神志昏聩,医药无效。第九十六回,二月里,贾政放了江西粮道,即将启程赴任。在走之前,为宝玉举办了规模不大的家族内部婚礼。

        这样算来,在宝玉婚前三个月,玉已丢失。我们不禁为续书作者巧妙的构思点赞:宝玉一分为二:附着真魂的玉先期归天,在那里静候绛珠仙草;与黛玉完成精神的融合,成全读者心中憧憬的仙缘。而他失魂的躯壳如同木雕泥塑,在凡间与宝钗成礼;最终抛弃了父母家庭,离开了烦恼的红尘。

        纵观宝、黛、钗这场婚姻争夺战,表面上,宝钗是胜者;实际上,没有赢家。宝玉、黛玉轰轰烈烈的自由恋爱,被封建势力残忍扼杀。黛玉殉情。宝玉患上间歇性精神病,后来出家。宝钗挖空心思,凭借婚姻之力,获得“宝二奶奶”名分,却守寡终生;而且“弃妇”这个不光彩的名字给她心理带来的打击更令她难以承受。“金玉”对“木石”,可谓两败俱伤。

        宝黛二人纯洁、赤诚、热烈的爱情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浪漫色彩,以其大胆的反叛意识,向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教,发起巨大的撞击。《红楼梦》问世初被视为“禁书”,虽有其他经过修改的“违逆”情节,但宝黛二人追求自由爱情、挑战封建专制、传统礼教,更是被当时社会看成洪水猛兽!唯有批判,才有进步。对官场丑恶、包办婚姻强烈的批判性,是《红楼梦》光芒四射的价值所在!即使是现代人,也会被二百多年前这场凄怆天地的爱情大戏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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