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某部子女聚会,幸会了周平兄妹四人,激动不已。一九六八年我们全家随父亲进京十年,竞彼此一别五十载!这期间随父离京回原部,又进干休所,我们都擦肩而过。金州华家那栋苏军遗留的小楼是我七岁离开某部最后的记忆。
  再聚首,相见恨晚,相谈甚欢。最多的还是谈我们的父辈。他们是老兄弟、老战友!回忆他们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在某部高炮营搭档营长与政委的激情岁月。回忆他们参与击落台湾美制高低空电子侦察机p2v的战斗过程。回忆把我们带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
  1961年11月6日,台湾从美国武装的p2v电子侦察机入侵辽东半岛地区上空时,被我防空部队击落在城子坦附近。某部高炮营参与了歼敌全过程。我父亲时任高炮营政委,营长是周平的父亲。P2v侦察机距离高炮群22公里时被发现。高度400米。敌机飞临海岸最前沿的某部高炮营阵地上空。早已准备就绪的参战官兵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欲开炮将其击落。然而父亲与营长商量后,做出了异乎寻常的决定:暂不开炮!那时营里高炮较少,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一旦开炮势必暴露我军整体作战计划,吓跑敌机。不如来个诱敌深入,将p2v引入高炮群伏击圈。敌机以为我军并未发现它的行踪,将飞机高度降到200米,飞入了高炮群伏击圈内。这时,空军某探照灯团突然照向目标,高炮群万炮齐发,p2v顿时中弹起火,坠落在城子坦以东40公里海滩上。不久,国防部在大连军人俱乐部召开了隆重的庆功大会,表彰和嘉奖了有关参战部队和人员。某部高炮营因灵活机动,诱敌深入,为兄弟部队创造了最佳战机,全营荣立集体三等功。
  我们回忆的这些多见诸于报端,然而击落p2v那天早晨发生的一段小插曲却不为人知,或少为人知。当时高炮营驻地人烟稀少,时有狼患。闹得周围老乡人心惶惶。我父亲有早起锻炼的习惯。那天早晨雪后初晴。父亲在院里刚刚伸展几下,就突然传来:
  “狼来啦!”
  惊恐的呼声由远而近。呼号的中年男子边跑边指着不远处的山峦。父亲让通讯员拿来一支半自动步枪,向远处山峦搜寻目标。山岗上隐隐约约现出一只狼的影子,目测有百米左右距离。父亲迅速端起步枪瞄准,只一声枪响之后,狼消失了。闻讯而来的战士们跑到山峦,没找到那只狼。
  没打中吧?
  再往远处找找,肯定打中了。父亲胸有成竹。
  结果在山下二十米开外找到了那只被父亲击中后滚下山岗的公狼。附近的老乡们听说部队打死了一只狼都纷纷来营部食堂观看,还有索要狼肉、狼骨的。据当地老乡说,吃了能预防天花。不少家属给孩子吃了狼肉。周平的妹妹回忆说,她也吃了。通讯员给我父亲送来了一条狼腿。那时我未满周岁。老乡们还说,前几天村子里一位小学教师的未满周岁的孩子就是被从后窗蹿入的狼拖出去吃了。也许就是这头被父亲击毙的公狼,罪有应得呀!当时父亲想,这一大早就弹无虚发,好兆头呀!傍晚就击落了台湾P2V电子侦察机。这真是一个巧合。
  那张黑黄色的狼皮,搬了数次家,父亲一直留着。记得在北京时,就放在我家立柜的最顶层。有时没来暖气前,父亲便把它铺在床上。虽说暖和,却隔三差五地做恶梦。当时,某部大院里都传说着我父亲做梦打日本鬼子,脚趾踢在墙壁上骨折的轶闻。父亲卷起狼皮束之高阁。偶尔感到凉又拿出来铺上,便又做起恶梦。父亲从来是不迷信的,无奈恶梦连连,不得不再次将狼皮卷了起来,置于柜顶。后来家人陆续发生了一些异常的状况,不得不考虑与那只命丧父亲枪口的公狼之干系。
  我们的父辈一路从硝烟弥漫、血雨腥风的战争中走来,他们丰富的人生经历,出于各种原因,我们知道的很少。我们的父辈健在的已经不多了。聚会让我们重新回顾了父辈们的戎马岁月,父辈的言传身教使我们受益终身。
  还有机会陪父辈散步交谈的朋友们,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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