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文晓已经三十多岁了,三十多岁的姑娘还没有婆家,即使当事人不介意,却是父母的一块强大的心病。

    刚整理好一个文件,振动状态的手机在桌子上转着圈蹦起来。文晓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是母亲沉静的笑脸,电话是母亲打来的。文晓把手机握在手中,任它颤动得手心麻酥酥的,心也被震的烦躁焦虑。母亲很执着,手机在文晓手中嗡嗡地跳了又停,停了又跳,足有五分钟。文晓叹了口气,“我说,刘阿姨给提了开发区政府一个小伙子,妈听着条件不错。你看行吗?”母亲向来开门见山,且说事时表面上是征求意见,管你态度如何,接下来的事,她早已安排好了。果真她接下来又说,“男方听了咱的条件,愿意见一面。男方的电话我立刻给你发过去。他打电话找你,你一定热情……”母亲兴奋地说了五六分钟,生怕哪一点嘱咐不到。

    微信传来了男方的电话号码,文晓知道,见面前,母亲不会让她消停了,电话微信短信会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袭来。果真微信又来了,“男孩来电话你的语气一定要热情。”

   “要主动找话多聊聊。”

   “不要几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

   “不要总说自己工作忙,那样人家认为是拒绝。”

   “穿的衣服不要太随便。”

    “扎个儿马尾刷。”

    “不要穿运动鞋,穿那双白色高跟鞋。”

    ……就这样的事,文晓研究生毕业几年来,母亲做了不下十几次,每每文晓都烦得要崩溃!这类的叮嘱不到文晓见完男方的面,母亲一天几次不会完的。就是见完面,文晓告诉母亲不行,母亲还会不停地打听,为什么不行,怎样就不行,是谁看不上谁……文晓不回话,母亲就发微信短信打电话,直到文晓发出不好的声音,母亲才说,“你的事我不管了!你多大了,还挑!”总算消停下来,暂时不再打扰文晓了。可隔不些日子,她又兴奋地告诉文晓,某某阿姨或叔叔说,某某单位有个小伙子家庭如何如何,人品如何如何……文晓的单位离家不远,但为了清净,她和一同事合租了一套两居室。她每次回家,母亲先是高兴,接着就摸摸索索的套文晓的话,“萍萍领着对象回来了,她问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单位同事的儿子不错,我叫人问问?你祝阿姨在网上挑了好几件喜婆服,你来帮着看看哪件合适。”……母亲的意思文晓懂,文晓最受不了母亲闲下来时,坐在她对面,呆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天文晓的表妹结婚,小姨穿着红缎子旗袍,母亲一个劲儿夸。新娘子刚被接走,母亲就要求小姨把衣服脱下来,她穿着照相,小姨冲文晓说,“看,你还不结婚,把你妈馋的。”母亲穿上旗袍,一把把文晓揽入镜头,“来,图个吉利。”

    今天刚把一阶段的工作告一段落,轻松的心情又被母亲搅乱了。文晓发微信给母亲,“不用那么操我的心,我知道怎么做。只要那男孩联系我,我就与他见一面。放心!我会好好做的。”其实文晓知道,这个男孩也许又是白见。文晓根本没有谈恋爱结婚的心思,秘书室一天到晚写不完的材料,再加上要考试晋级,文晓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自工作以后,文晓的生活一直是三点一线,吃、上班、学习。给文晓介绍对象的也不少,但她只见一面就没有往下处的情绪。电话里没话聊,微信聊几句就哑壳,见面也没有那么激情。文晓不愿主动与男孩接触,他们约她,她也不愿出去。曾有一个男孩,不管文晓怎样的态度,一天两次给文晓打电话、发微信,文晓与他见了几次面,还是分手了。男孩说了一句话触动了文晓,“你有冷淡症!”

    男方来电话了,听声音也三十来岁。母亲每次给文晓介绍对象,不大说姓名,但都要说年龄的,这次忽略了。

    “何阿姨给我介绍了你的情况,我想我们有空先见一面吧。”带有方言的男低音,说话很干脆,文晓突然有一种想立刻见面的冲动。

    三十多岁的文晓,不是没想过另一半的样子,当然是高高的个子,要帅一点,有军人的刚性。这其实是她一高中同学涛的形象。涛大学毕业后当兵去了,中学时,他们是前后桌,涛的学习成绩不如文晓,但涛刻苦。他们没有过多的说过话,但身后的涛的一举一动,文晓都能感受到。那天涛没来上学,文晓心里空荡荡的走神。涛有解不出来的题,就把抄着题的本子从后面往文晓的桌子上抛,文晓做完头也不回的给他扔回去。高考完,文晓在学校门口想碰见涛,可父母来接她催着走。上大学时文晓与涛通了几次电话,每次聊几句后就不知往下怎么说,悻悻地放下电话。涛当兵后,他们断了音信。

    晚上文晓如约来到了闲人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里面靠墙的一桌,一个瘦高的男人站起来,笑着看着文晓。恍惚中,文晓觉得面熟,是涛!文晓的脸立刻烫了,向前迈的步子不均匀了。男方眉头舒展得如欲飞的蝴蝶,快步给文晓拉开椅子,示意文晓坐下后才坐下,礼貌地问文晓“喝点什么?”文晓努力收回尴尬,没有立刻回答。男人叫服务员,“再来一杯蓝山咖啡,不加糖。”文晓看见男人的面前是一杯袅袅冒着青雾的咖啡,咖啡飘出她熟悉的微苦香味。坐定,男人郑重地说,“我是明,从小在农村长大。”根本不是涛!可身材、神情咋一看那么像!他应该不到三十,涛有三十多了。“他怎么知道我喝清咔?”接下来这个想法一下子从文晓脑子里弹出来,文晓看着明,表情充满了猜疑。明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咖啡呷了一小口,“清咔的确耐品!”意味深长的看着文晓。然后他讲起了他的成长中的一个伙伴,他的表哥。

    表哥上大学时我上高中。一次表哥从学校放假回来上我家,脖子上戴着一块绿松石,洗澡时绿松石摘下来找不到了,表哥急得没把屋子院子翻个底朝天,还把我按在床上问,是不是你藏起来了。说要什么都可以给我,只有这块石头不行!我的胳膊被表哥按的生疼,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我给你弄一块一模一样的!表哥看不是我拿的,就到院子外面去找,一会儿乐呵呵地回来了,原来狗给叼出去了!文晓眼前出现了高中时一次春游,她在路边小摊上挑了一块石头,有几个同学也挑了,文晓回家后发现拿回的不是她挑的那块。文晓定定的看着明,这个人突然成了有滋味的人了。他们每人喝完了两杯咖啡才分手,可分手后,文晓就想不起明的模样了,脑子里就是那块绿松石。明的表哥是不是涛?有那么巧吗?

    晚上,文晓坐卧不安,抑制不住给明发了微信。主动给相亲的男孩发信息,在她,是破天荒!“我想,我们算了。”发这句话的时候,文晓的心像被很拽了一下,疼!对方立刻回话了,“对不起,我想继续!”一片草,是秋天的凄凄的但还茂盛的草,立刻长满在了文晓的眼前,她又欣慰又凄然。“我是涛,你的高中同学涛!今天相亲的是我的表弟,我不敢去,怕一去,我十几年的相思遇到拒绝……表弟回来一说情况,我欢喜得如得到朱丽叶的罗密欧!”那边看文晓半天没回话,像是鼓起勇气,急忙说出这一大串。文晓脑子像一片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冰原,没有了会运动的东西。“啪!”手机滑落到地,惊活了文晓,她放声大笑,泪却不识相的纵横了满脸的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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