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夜晚,常常痛心疾首,扪心自问:这世界上最对不起的那个人是谁?她便是我的母亲。

       回忆,蕴含着一段刻骨的痛楚,一腔浓郁的情感,以及只有母亲才有的那一缕淡淡的忧愁,萦绕着时间的长河。阴阳两隔三十载,最是痛楚女儿心。思念如深秋缤纷的落叶,镌刻着天各一方的无奈!每每冲动地欲仰天呼唤:妈妈,多么想你!

      我是母亲四十岁的早产儿,八个月生下来。破了“七活八不活”的谶言。当时分散的营区远离师医院,附近老乡为我接的生。听母亲说刚生下来的我如同父亲的一只大胶鞋。四肢和五官更是小的可怜。因了这个原因,母亲对我倍加疼爱。冰天雪地的冬季,临时居住的民房里潮湿寒冷。每次为我换衣服都要先在怀里捂热。三年自然灾害,粮食紧缺,更无处去购买鸡蛋。听母亲说,是邻居--父亲战友的爱人从老家弄来10枚鸡蛋。可惜当战士从火车站取回来,已经碎了。母亲--产妇,在生我的月子里只吃了这10枚碎鸡蛋。

       恶劣的生活条件,孱弱的初生婴儿,孤独无助的高龄产妇。(父亲远在解放军长春二政校学习)不久我患了肺炎,奄奄一息,是母亲的坚守继续了我的存在。医生认为这是伟大母性创造的奇迹。

       晚年的母亲曾对我说:严重肺炎的我,只有一丝游气,无力地翻着大大的眼白,她整晚整晚怀抱着我,真怕我就这样再也睁不开那双孱弱的眼睛。她常常被我的病危吓得惊恐万状,手足无措。心里坚韧而固执的信念却是:谁都休想从我的怀里抢走我这小小的女儿!母亲的百般照料、悉心呵护居然令死神退避三舍。父亲回来时,见到的是三个月大健康的女婴。

       在我初中时,父亲告诉我,母亲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曾机智、勇敢的掩护了父亲。她以大爱拯救了我们父女!不久,父母搬到原苏军留下的军营,我们家住进了木质结构楼房的二楼,条件大大的改善了。母亲的万千宠爱使我骄纵、任性。随着父亲的调动,六十年代末,我们家迁往北京。我开始上一年级。

       学校距离我们居住的大院不远,却隔一条宽阔的长安街。母亲每天中午过到马路对面接我。刚从小城来到大都市,母亲也被这车水马龙的道路所困扰。我不想让母亲接我,早晨母亲给我梳小辫,我居然摔了镜子—气急败坏!母亲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甚至被误认为我的姥姥!这就是当时不喜欢母亲接送我的原因。

       不久,大院的孩子集体转入东交民巷小学,结束了我们母女过马路的忐忑与不快。小学三年级结束的时候,我考上了北外附校,开始寄宿生活。每逢周六午饭后回家。等待了一周的母亲总算安下心来。可是周日晚饭后又要回校。母亲周而复始地担心,等待,焦虑,无论如何就是放不下那颗心。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两次病危,我被从课堂上直接送到医院母亲病床前。我没有哭,脑中一片空白。母亲一次次顽强地战胜了病魔。就如当年母亲拯救了初生的我。这是信念!后来,母亲对我说:你不能没有妈妈呀!那时,我十岁。

       八年寄宿生活近尾声,母亲又随父亲调回原部队。我的学业尚未结束,父母把我托付给叔叔家,位于复兴路某部。远离父母,我蓦然感到的是天马行空的畅快,全不顾母亲的担忧。远离父母的日子,母亲没有一天不牵挂她的女儿!复习、备战高考的日子,居然忙里偷闲看了电影《简爱》。在好朋友兼同学的家里住了一周,急坏了叔叔、婶婶。和闺蜜妞妞在北京站前小食品店喝了一瓶干白葡萄酒,晚上回到叔叔家,和婶婶在大院澡堂洗澡,酒气熏天。边复习边玩居然考上了北大俄语文学系。体检时查出浸润型肺结核。回到父母身边养病。母亲继续为我操心。直到参加工作,依然没让母亲省心。看着周围的小伙伴纷纷娶妻、嫁人,我却独自依旧。看着邻居叔叔阿姨含饴弄孙,母亲黯然神伤。母亲着急呀!可是她从未因此事而唠叨,埋怨。这就是母亲的包容。直到那一天,母亲带着遗憾走了。

       我是天下最不孝的女儿!母亲为你辛苦付出,你为母亲都做了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每想起母亲都是深深的歉疚!拿什么来偿还你的爱?此生再也无法弥补!母亲,愿来生还做您的女儿,孝敬您,呵护您,嫁人生育,让您享受晚辈绕膝,含饴弄孙的暮年,尽享温馨亲情,尽享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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