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来到离家很近的巷子里散步,看着路两旁那些高大的梧桐,银杏,被霜打过之后,五彩的叶子把灰砖蓝瓦点缀得分外漂亮,内心不禁一阵欣喜。不知不觉走进了八七疗养院,擅于攀高的爬山虎仅用春夏两季的时间,就用飞快的脚窜上树梢、房顶、墙壁、烟囱,把那些无人居住的老屋围了个严严实实。

  部队改革清退房产,很多住所不准再对外经营,于是许多房子都荒废了。植物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因为很久无人打理的缘故,它们把自己的地盘不断扩大再扩大,很多爬山虎已经疯长到了路面。那些日式风格的老宅院落,渐渐破败,深秋的时节,静默地等待着什么似的。各种颜色的落叶覆盖着院子的石阶,亭台石桌石椅也覆满了落叶,一切像是从旧画里走出来的。

  一只黑猫趴在一棵松树下面打瞌睡。我知道院子的猫很多,每天,几位善良的老人都会给它们带来猫粮,在老人们的精心饲养下,这些野猫各个膘肥体壮,毛色也十分鲜亮可人。相比那些撂荒的院子和无人照料的房子来说,它们是幸福的。这个季节,来这里散步的人不多,不像夏天,一到黄昏,走步锻炼的人多,破坏了这里的静谧。此刻的院子,虽然显得冷清了不少,但也寂静极了,很适合一个人走走。

  在铺满落叶的无人小径,有几只灰喜鹊在旁边的草丛间跳跃着,它们似乎不怕人,大模大样地吃树上掉下来的野果子。还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在竹林里发出好听的鸣叫,抬头望却看不见它们的小小身影。我来到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一片片金黄的、小扇子似的叶片缓缓地飘落下来,一颗白果子从树梢上坠落下来,落在我的脚边。院子里,厚厚地堆了满地的金黄,几只还没变黄的野花直挺挺地站着,还有几只带刺的红玫瑰在萧瑟中盛开着,仿佛一朵朵燃烧的火苗,带给没有生机的院子以希望。矮墙上的爬山虎红的、黄的、绿的都有,还有的叶子中间带着好看的点状斑纹,不知是什么品种。站在曾经熟悉的紫藤亭下,想起初夏的时候,这里的紫藤花一串串地热烈地开着,散发着幽香。如今紫藤花以不再,叶子黄绿参半,在秋风中也尽失了葱茏,把整个亭子遮盖得严严实实。我低头看着亭子下的那块私语石,出神。私语石,多有趣的名字啊,或许此刻我可以把不想对外人说的话对着它说上一些吧。忽然,两只猫从亭子里跑出来,发出一种吓人的叫声,像是在向我示威,想必这里早已成了它们的私密空间,而我对它们来说是个未经许可进入的外来者。 突然冒出一个很古怪的想法,这些驻守在此的可爱猫咪、盘踞于林中的鸟们会不会是曾生活在这里的人化成的,它们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这座古老的院子,不愿外人打扰。

  坐在院子里的一处长椅上,环顾这座被植物和小动物侵占的院子——火红的爬山虎,紧闭的木门,近百年的老房子,眼前的一切,既真实又虚幻。曾经精巧的园林,曾经繁华的院子,如今都已淹没在历史的光影里。这里曾住过多少达官显贵,又曾发生过多少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我无从知晓,想象着,他们一定曾在这片树荫下闲谈、散步、拥抱、亲吻;一定会在这片草地上陪着孩子野餐、荡秋千,画画;美丽的女主人一定会在夏天的清晨采一束玫瑰插在餐桌上的花瓶里,然后一家人一起坐在华丽的餐厅里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谈论天气和时事 ;他们也一定如我一样,在春去秋来的静好岁月中,庭前看花开,庭后叹叶落……恍惚间,我竟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也曾在这里生活过,和这里的一草一木有过某种情缘。

  就这样, 我一边想象着被所在时光里的那些人和事,一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移动着脚步。继而把思绪又拉回到现实中,不去想曾经和将来,反正此刻整座院子都是我的,院子里的一切也都是我的,我只需尽情地享受这秋日午后难得的安宁就好。

  秋天的八七疗养院,它带着穿越百年时光的美,厚重而深邃,一次次将我带回到过去,一次次吸引我走进它,徜徉其中,一时间我竟不知自己到底是归人还是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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