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静文是母亲当年在长沙周南女校时期的好同学、好朋友,是著名国画大师徐悲鸿的夫人。

  1990年初那段时间,廖阿姨67岁了,住在北京。我70岁的母亲去她家陪她。知道我要去北京出差,母亲嘱我抽空去看望她和廖阿姨,并告诉我廖阿姨的联系电话和地址。

  我去了,见到了妈妈和景仰已久的廖静文阿姨,还见到了廖静文的大儿子徐庆平先生。那次,廖阿姨送给我一本1991年马年挂历《奔马》,上面全是徐悲鸿画的奔马,我如获珍宝,小心珍藏起来。

  从那以后,年年春节,我都要打电话给廖阿姨拜年问候,祝福她健康长寿,一切顺心!

  2005年9月29日,我利用出差的机会再次去北京,如约到再建的徐悲鸿纪念馆,又一次见到了廖静文阿姨。一晃十五年过去了,我妈妈已经在1999年因病离世,廖静文阿姨也是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了。可廖阿姨仍然那么富有神采,气质高雅、精神硬朗、谈吐十分亲切。说到我妈妈,廖阿姨不禁神色凝重、含泪连声叹息:“唉,家蕙走得太早了!”她送给我一本1990年版的《徐悲鸿一生》,应我请求,在扉页上用钢笔工整地写道:“海平姪正之廖静文赠2005、9、29”

  后来,我在一次外出中不慎丢失了写有廖阿姨家电话及地址的一个电话本,从此就和廖阿姨断了联系。后多方寻找她的电话,未果。也因去北京机会少,只能在网络上经常注意廖阿姨的活动介绍。

  又是马年,又逢9月,今天,我拿出珍藏九年的廖阿姨送给我的《徐悲鸿一生》,搜索着网上关于她的活动情况的文图,思绪万千,潸然泪下。

  敬爱的廖阿姨,您已经九十一岁高龄了,还在忙工作吗?身体好吗?您是否知道,在世界一个小角落,您的海平姪时刻在想念着您呢?您能原谅这个姪女不孝顺,已经九年没有去看望您了吗?

  我的母亲叫张家蕙,祖籍湖南宁乡,她生前很少给我们讲她年轻时的故事,我后来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

  1935年,15岁的母亲考上了长沙周南女校。在学校里,她接近和认识了许多民主进步人士,和他们一起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并和杨展(杨开慧的哥哥杨开智的女儿)、廖静文结为好朋友。

  1937年成立中共周南女校党支部时,杨展是第一任支部书记。她发现我母亲也是个积极向上的热血青年,就及时做工作启发她,给她讲革命的道理,让母亲感到自己的一生有了主心骨。

  1938年,经杨展介绍,母亲秘密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在日本兵攻陷长沙,学业无法继续的血雨腥风日子里,杨展秘密策划,带着母亲和廖静文等抗日进步同学一起北上到延安。

  可是,廖静文的行踪被家人发觉后,硬把她给拖了回去。杨展和母亲她们凭着在武汉找“八路军办事处”徐特立开的介绍信,历经危险和千辛万苦到达延安。母亲到了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杨展到陕北公学学习。

  1939年,杨展在一次随部队转移行军途中,不慎摔下悬崖,为抗日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母亲在革命的队伍中战斗生活,直到全国解放。廖静文则在1943年和徐悲鸿结婚,从此为传承徐大师的国画和精神奋斗不息。母亲和廖静文等周南女校的同学虽不在一地,所走的道路不同,命运不同,却无论过去多少时光,互相一直深深思念着对方。

  革命胜利后,不知过了多少年,已经进入晚年的母亲才和廖静文、朱仲丽(王稼祥夫人)等上世纪三十年代周南女校的老同学重新相聚。我曾经在十年前见到姐姐淮平八十年代末在北京帮助母亲和廖静文、朱仲丽等几位周南女校同学妈妈们拍的合影,我当时还用数码照相机翻拍了,但因为照片太多了,一时很难找出来那几张数码文件藏在哪里。

  在我的心目中,廖静文阿姨是社会名人,却也同我母亲一样,是个普通的母亲和妻子。下面,是我1990年第一次去北京拜见廖阿姨后写的一篇旧作,算是海平姪对廖阿姨的深情寄语和真诚祝福吧!祝敬爱的廖阿姨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蛇年岁尾,我又一次来到北京。这座古老而辉煌的文化历史名城是我心中永远的辉煌圣地。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到已故绘画大师徐悲鸿夫人廖静文家里作客,有幸得到了徐悲鸿纪念馆副馆长赠送的《奔马》挂历,并浏览了廖阿婕亲自撰写的小说《徐悲鸿一生》。小说文笔优美而流畅,情愫激昂,催促着我第一次迈进徐悲鸿纪念馆陈列室,瞻仰了大师那饱蘸心血的素描、油画、国画、书法。我自幼曾酷爱画画,第一次听说徐悲鸿的名字是在小学4年级。记得上国画课时,我还临摹过他的《奔马》。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潜心学习写作,而淡漠了画画。面对眼前这些瑰丽的国宝,我愧于自己的孤陋寡闻,愧于自己没有资格来评价它们。

  回到家中后,我用了两个通宵一字一句拜读母亲珍藏的《徐悲鸿一生》一书,随着书中主人公命运的沉浮,我的思潮激烈翻腾。时而低头默想,时而向隅凝神;时而摇头喟叹,时而潜然泪下。我仿佛走进了新奇的世界,不尽的遐想和感慨一起涌来……

  徐悲鸿是江苏宜兴人,自幼家境贫寒,没上过学。国家的衰亡和生活的磨难,唤起他那为艺术而献身、为振兴中华美术而抗争的强烈责任感。他从小跟父亲学画,20岁就背井离乡,外出求学。上海、北京、日本、法国、英国、意大利、德国、苏联……到处留下他的足迹。世界艺术的甘泉滋润了他的心,激发了他无比的创作热情。尽管他的艺术生涯的早、中期始终随的是战乱的枪声,伴随的是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的残酷磨难,但他的艺术作品却成为世界艺术宝库中的精华。以至在他去世36年后的今天,画家的作品仍脍炙人口,光华璀璨。年近古稀的廖静文曾奔波于日本、新加坡、美国、加拿大等地举办过徐悲鸿画展。这使我想到,好的诗词堪称千古绝唱,好的绘画可谓留芳百代。更可敬的是,徐悲鸿大师那忧国忧民的可贵情操,蔑视权贵、百折不挠、渴求艺术的生活态度以及光明磊落,严己宽人的优秀品质点点滴滴渗透在他的每幅作品上,铭记在崇敬他的人们心上。有这几件事最让我难忘:1915年夏天,年轻的徐悲鸿去上海寻找半工半读机会,费尽周折也找不利工作,一时间苦闷、失望和烦恼攫住了他的心,他不顾一切地狂奔到黄浦江边,准备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可当徐悲鸿想到自己的责任和壮志,低声对自己说:

  “一个人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能够自拔,才不算懦弱呵!”

  于是,他挪开沉重的脚步,从逆境中奋起,重新开始了人生的追求。由此我想到了“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挎少伟男”这句诗。在人生的旅途中,要想创造幸福,就要付出艰辛,就得经受磨难,生活总是向着意志坚定的强者低头,总朝着正视她,热爱她的人张开怀抱。

  最使我感动的,徐悲鸿身为举世闻名的一代宗师,长期从事美术实践活动,深受瞩目可他从来生活俭朴,视荣华富贵为耻。常常为了买下一幅画一座雕塑,宁愿自己饿肚、告贷(这些艺术品后来都献给了国家)。在法国最初的日子,由于无钱,他常常空腹作画,以至染上了终生不治的肠痉挛。四十年代,为了抗战的胜利,徐悲鸿在贫困中奋笔作画,将卖画的大笔收入都赈济灾民,自己身染重疾却无钱医治,陪伴他的廖静文眼含泪水,以他的剩饭充饥……每每读到这些地方,我都禁不住热泪盈眶。我们的艺术家——这些真正的民族的栋梁就像老黄牛一样,“吃的是水和草,挤出的是奶和血。”这种感人肺腑的品格,不止是我们民族的、时代的精神象征吗?

  马年伊始,我一页页翻看这宝贵的《奔马》挂历:这些美丽而膘悍、千姿而百态的骏马,“有的昂然伫立;有的回首长嘶;有的腾空而起;有的四蹄生烟”(廖静文语),显出一派勃勃生机。画家借马寄托了自己的感情和意念,溶注了渴盼祖国繁荣、民族兴盛的赤子之心。?

  我不禁想起徐悲鸿的一句话:“人的一生是短促的,但躯体被埋葬了,生命仍可延续每个人对国家、对事业以至对家庭所作的努力和贡献,将长久地留在后人心中、其间一些杰出人物也能不断将美丽的花朵洒向人间……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