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别看名字起的虎虎生威,长的却是一点架势都没有。黝黑的肤色,尖尖的下颌,那张脸拉的比长颈鹿还长。徐虎生性老实,不爱说话,一辈子没交过什么狐朋狗友,按理来说,把这么大的罪过扣在徐虎的头上,还真是有点冤枉他了,可事情偏偏鬼使神差的发生了,你就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都难以想象,这一辈子徐虎会与盗墓人挂上钩,闭着眼睛不用心跳都可以确定,他们之间连半毛钱的关系都不会有,可事情偏偏就这么邪乎。 
   “对啊,对啊,这么大的罪名,谁担当的起,我嘛,也只不过是寻思着助人为乐呢,谁会料到会是好心做坏事啊!”徐虎满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能对着年迈的母亲诉着冤屈。
   “虎啊,你可真傻啊!如今的这世道,咋还有你这么实在的人呢,真是老实到家的傻瓜!以后想必会吃亏啊!让娘如何放心的下你!”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拐杖敲着地面咚咚的作响,“虎啊,娘年龄大了,一年不如一年,以后遇事多长个心眼,你这傻劲怎么能让娘放得下心啊!”老太太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怎么会呢?娘,放心了,都说了,好人有好报!”徐虎安慰着母亲。
   这话还得从前些年说起,那年,徐虎二十二,风华正茂。做的一手出色的泥瓦活。在凤山村,这个不足五百口人的小村子,很有名气。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也正是这小小的名气,给徐虎招来了一身的不痛快。
   那天,徐虎洗了把脸,拿着小镜子,梳着大分头,正在做出门之前的准备。这几日,邻村张婶家翻新房子,张家有一个年芳二十的姑娘,那长相在十里八村算是一枝花,面若桃花,眉如青烟,盈盈秋水的一双丽眸,粉色红唇,貌美如花,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徐虎这几日真是过足了眼福,心里难免痒痒的,
   “有人在吗?”大门前站着一个人,黑边眼镜,白色衬衣,肩上挎着一个包,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外地过来的,可能是问路的,或者是找碗水喝的,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徐虎是个好心的人,忙招呼着进了院子。
   “哦,你是徐虎,徐工吧?!”那人竟然知道徐虎,难道是找上门来请徐虎去做工的?这样的事情也是常事,徐虎的那手艺活,做的那是没的说,细心,精湛。
   “哦,是我!”徐虎应着声,心里美美的,能够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好,如果能被张家那姑娘如此这般的惦记着,还不得美死啊!
   “这样,我们屋里详谈好不好!”那人要求进屋,徐虎愣了下,没动弹。
   “哦,别紧张,我不是坏人,就算是坏人,这是在你自己的地盘上,就你这身板,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放心好了,正事!保证对你有好处!”那人见徐虎没动弹,想必是猜测到了徐虎的担心,“放心好了,这是我的身份证,放你手里行了吧!”说着,真的就把一身份证塞到了徐虎的手里。徐虎瞟了一眼,某省某市某街道,门牌号几几,姓名,都有,头像正是本人。徐虎再瞟了一眼,那人的相貌,个头矮矮的,瘦瘦的,眼上架上这黑边的眼镜,更显得文绉绉的,整个一个文人。对啊,这是在我家,我的地盘,我一声吆喝五分钟之内就能召集全村的人,害怕你一个小矮子不成!
   徐虎大大方方的招呼那人进了屋。那人从包里摸出一个东西,慢慢舒展开,是个地图,确切一些来说,是一个藏宝图。当然,徐虎根本就不清楚这其中的分量。
   “来,徐工过来看看,这个位置是不是就在你们村头?”那人招呼徐虎靠过来。
   “哦,”徐虎搭上眼一看,这不正是村头徐家的那块墓地吗?想干嘛啊他,难道是想掘墓?
   “这个位置,埋葬着我的祖上,就是我爷爷的爷爷。”
   什么?这是徐家的墓地啊!徐虎回想着刚才的那身份证,他明明姓佟啊!晕,来盗墓的啊!
   “哦,你别紧张!事情还得从清朝末年说起,那个动乱的年代,高祖父背井离乡的来这边经商,兵荒马乱的动荡岁月,高祖父意外身亡,后来是被仆人葬在这里,悲惨啊!”说着,那人的眼中滑落了一滴眼泪,也正是这一滴眼泪的落下,划去了徐虎所有的疑虑。
   “奧,原来是这样啊!”徐虎很不喜欢男人的眼泪,他觉得一个男人,一个应铮铮的汉子,是不可以随随便便掉眼泪的,除非情到深处。徐虎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人,脸上表现出了一副同情的样子,“那,那你现在是想将骨灰移回家,想让高祖父落叶归根回到故土吧!”徐虎大胆的猜测着,人本善,都是向着好处想,没有人生来就向着坏处想,对吧!以前徐虎也听老人们说过,徐家的墓地里确实埋着几具外姓氏的骨灰,逢年过节去墓地扫墓,唯独那几个坟头杂草丛生,甚为凄凉,现在好了,后人来接回家了。老话都说,落叶归根,无论你走的多远最终还是要回到原点,回到这里,回到最初。人生来就是万物之中的一粒尘埃,死了化为了一捧黄土,回归自然。
   “哦,是啊,是啊!”那人听到徐虎这么一说,立马随声附和着。脸上的眼泪,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算得上是一个出色的演员,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当然,这一细小的变化,徐虎全然没有注意到。
   “那,我能帮到你什么吗?暂说无妨!”
   那人没想到,徐虎竟是一爽快之人,没有费吹灰之力就让徐虎主动请缨,要求助阵了。
   “哦,还真的需要徐工的帮助,外人都说你是泥瓦工里面最出色的一个,那,想必对于墓地的构造也是很了解的吧!”那人很是机灵,还没忘吹嘘徐虎一番。
   徐虎听到那人的这一番吹嘘,心里美滋滋的。事实上,也不算是什么吹嘘,徐虎的手艺在十里八村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认的首席王牌。
   “哦,过奖了,墓地的构造没什么神秘的,一清二楚!”这对于徐虎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家族里摊上丧事,徐虎都被请去垒砌坟墓,他的那泥巴活做的那叫一个好,方方正正。
   “真的吗?那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墓地,下午我还要赶回去!我们那边有个风俗的,挖出来的骨灰必须当晚要埋上,是不可以留夜的!”那人煞有介事的看了看戴在左手腕那块金光闪闪的手表,“哦,这才九点多一点,还来得及!”
   “好,我收拾下工具马上出发!”徐虎开始收拾工具,整整一大包。然后背在肩上,和那人勾肩搭背的出了门。
   
   这一天,恰巧老太太没有在家,出了趟远门。老太太娘家的二姐前几天回来了。说是想了,想老家,想老妹了,捎信来让老太太过去叙叙旧。两家已经有好些年不联系了,虽然是亲姊妹,孩子是一样的孩子,可偏偏老太太家的这徐虎不争气啊!二姐家也有一个儿子,很有出息,在城里混得那叫一个好,有车有房。前几年,老太太求着外甥给徐虎安排一个工作,费了好大劲,徐虎愣是没去,说是过不惯那寄人篱下看人白眼的生活,愣是没把老太太气晕了。也就是那次,二姐一家人就认定了徐虎是烂泥巴扶不上墙,没出息的熊样!两家的关系也就慢慢的疏远了,再后来二姐被她那出息的儿子接去大城市住了,再也没有了联系。现在二姐捎信来让老太太过去叙叙旧,老太太能不去吗?毕竟是亲姊妹,血浓于水,即便有再大的仇恨此时也都云消雾散了,这就是亲情!于是出事的前一天,老太太就让徐虎用家里的木车子推着去了二姐家。对于这件事情,老太太是一无所知。直到后来,徐虎再也憋不出了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虎啊,不行就把这东西卖了吧!娘总觉的这东西留在家里不踏实!”老太太用那干瘪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留在家里万一再出个好哉,该如何是好!”
   徐虎的这些日子过的很揪心,担心受怕。卖了?去哪卖?藏在家里还没人知道,万一流到市场,岂不是自投罗网吗?那可不是一个小玩意啊,那,那是一金佛啊!
   那天,徐虎一路跟着到了墓地,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开了坟墓。打开坟墓的一刹那,徐虎傻了眼,里面放着两个黑匣子,徐虎明白,黑匣子里面装得是什么,可这一个为什么这么奇特,明明是一个人的墓地,咋里面有两个黑匣子呢。徐虎在弄坟墓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在一边吸着烟,没敢靠前,他鬼鬼祟祟的到处张望。这时,见坟墓打开了,一下跑到了跟前,伸手拿出了一个黑匣子,打开一看,然后脸上笑出了花。徐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己嘀咕着,“咋回事,这个坟墓这么奇特呢,咋放了两个呢?”
   “哦,我也不清楚,我们走吧!”那人用一块条纹花布包了那黑匣子,抱着就要走。
   “嗯!”徐虎铲了几下土,把坟墓平了起来。
   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那人又看了看戴在左手腕的那块表,说时间来不及了,要马上赶回去了,为了答谢徐虎的帮助,准备送他个礼物。
   徐虎那是一耿直的人,哪会要呢,执意不要,扭头就要走,谁想,那人也来了倔劲,硬是塞到了徐虎的手里。徐虎接着的瞬间,傻了,他看见那人打开了那黑匣子,里面金光闪闪的四个金佛。这会徐虎手里攥着的也正是其中的一个!我的妈啊!闹了半天这不是骨灰啊!那他是,我是,我的妈啊!作孽!真该死啊!也就怪不得那人那么大方,硬是塞到徐虎的手里,原来那不叫执著,是为了堵住徐虎的嘴,是为了将徐虎和他栓在一条船上啊!
   
   徐虎把那金佛藏在家里最隐秘的地方。他每天依旧去张家做工,只是心里像是装着一个鬼,怕怕的,魂不守舍。好几次张家的姑娘从身边走过,他傻傻的愣着神,硬是没什么反应。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没想到竟然毁了一桩美好的姻缘。徐虎在张家做工的这几天,张家的姑娘早已注意到了他,只是碍于山里人本有的羞涩和腼腆,一直没有机会表白。张家人不厌其烦的游说,说徐虎这出色的手艺日后定能带来好日子,劝说姑娘一定要抓住良机多主动些。张家姑娘好不容易挪开面子,走进徐虎,没想到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于是凉了心。没几日便进了城,再也不想见徐虎了,伤心啊!后来听说找了个城里的对象,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徐虎那个懊悔啊,他把全部的怨恨都怪在了金佛上。
   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唉声叹气了好一段,后来旧病复发,一时急火攻心,也去了。
   那天,徐虎那个伤心,哭了个昏天暗地。他找出了金佛,狠狠劲摔了,没想到,竟然一点损伤也没有,老天啊,真是摔不掉的厄运啊!
   老太太去世之后,徐虎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浑浑噩噩。毕竟,老太太是徐虎在这世界上唯一至亲至爱的人,现如今,老太太也撒手西去了,再也不会唠叨,再也不会用拐杖敲着地面咚咚的作响。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徐虎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他依旧每天都去做工,只是那手艺越做越不成样子,总觉得没有以前做的精细完美了,村里人都在背后偷偷的议论,说徐虎名头大了,有点傲慢,学会偷奸耍滑了,不那么实在了。慢慢的请他做工的人也就少了大半。徐虎委屈死了,可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一切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越来越糟。厄运,摔不到的厄运,都是金佛闹的。徐虎几次想到卖了,可一想到因此会带来的后果,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日子就这样随便的挥挥手便打发了过去,一晃五年过去了。这些年,徐虎仍旧是一个人,不,还有金佛。
   腊月的一天,徐虎终于要成家了。新娘子是外村的寡妇红秀。听说红秀的男人是在自家地里挖矿砸死的。她们那地方,地下面有一种叫蛭石的金属矿物,是一种含有水镁铝硅盐的矿物质。自从得知这一秘密,很多人找到了致富的门路,都在自家的地里挖了起来,也有很多人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就像是红秀的男人。
   婚事办的很简单,老人说的那样,只要把俩枕头放在一块就完事了。红秀在那边没有孩子,只拿了些铺盖就过来了。按照政策,她和徐虎结婚之后,允许生小孩。可事情偏偏就邪门。红秀怀孕不到四个月,意外的流产了,后来生了一个男婴,还不满月好端端的就死了。又过了几年,生下一个男孩,三岁多的时候,溺水死了。一次一次痛苦的折磨,红秀哭红了眼,再也不想要孩子了。半夜里,徐虎偷偷的掉眼泪,他知道,都是金佛闹得。但他又不能告诉红秀,只能把金佛藏得更隐秘一些。
   直到四十岁的时候,红秀又怀孕了。因为是大龄孕妇,最后分娩的时候,竟然失血过多,死了。孩子也没保住。
   这一次,徐虎彻底的崩溃了。他找来一个粗大的绳子,系在家里的枣树上,吊死了。眼睛里流下了最后的一滴眼泪。屋里的那金佛,忽然金光闪闪,一下飞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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