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名叫荣福祥,字乃然,生于一八九四年。荣家祖居山东登州,清朝末年高祖父闯关东,来到地处边外的蛮荒之地桓仁县,在六道河子对岸的荒沟门安家,开荒种地。经过高祖父、曾祖父几十年奋斗,置下近百亩良田,盖上了有大院套的四合院瓦房。随着子孙越来越多,支脉逐渐繁茂,荣家成了荒沟最大的家族,荒沟门也被称作荣家街。祖父在兄弟姐妹中最小,身上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祖父比他的大哥小二十多岁。

        祖父喜爱读书,从县立莲沼书院毕业,在县城当了二年小学教师,后来被派到乡下一所小学当校长。

        日本人占领桓仁初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桓仁民众纷纷反抗。祖父参加了以教育局长李德恒为首的抗日救国会,积极组织学校师生捐款捐物,支援抗日联军。后来由于叛徒告密,救国会志士被抓,祖父也被逮捕关进监狱。救国会志士多人被杀,祖父受尽酷刑,始终不承认参加救国会,日本人查无实据,把他关押一个月后释放,被当作思想犯监视居住。出狱后祖父在县公署教育科工作,主管文物、宗教与祭祀活动。二年后,祖父不满日本人统治,辞去公职赋闲回家。

        祖父共有三房妻室,第一任妻子于氏有心脏病,生下一个儿子(我伯父),与祖父生活了三年后死去。第二房妻子刘景秀聪颖贤惠,手巧能干,能言善辩,和睦邻里,为众人称道;生下我父亲、三叔、四叔和姑姑。在我父亲十岁时,祖母生病去世。祖父又娶了第三个妻子,继祖母未有子息,待前房孩子视同己出,操持家务勤劳能干,与祖父相守到老。

        祖父教师出身,注重培养孩子,四子一女到了上学年龄,全都送到学校读书。伯父、三叔、四叔都初中毕业,姑姑中师毕业,解放后伯父和三叔分别在通化矿务局、临江林业局当干部;四叔和姑姑当教师。我父亲伪满时期在国高读书,兄弟四人中他学历最高,能书善画,相貌出众,深得祖父青睐。我父亲读书期间,祖父利用在县公署工作之便,发信函到全县各学校,广泛为儿子征婚,在沙尖子学校选中我母亲。

        订婚后荣家把我母亲接到城里一起生活,让她在补习班(女子初中)读书。一年后,我父母在读书期间结婚。婚后一年,母亲生下了哥哥,四年后又生了我。

        国共拉锯战时,我父亲随国民党逃跑,从此音讯全无。二十四岁的母亲开始了守寡生涯。

        我哥哥名唤荣殿乙,长相俊美,小时十分可爱,得到全家人宠幸。由于他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八,正是庙会日,有人说是庙上偷跑的童子;在算命先生指点下,祖父到庙上为殿乙捐了替身。

        姑姑特别喜欢殿乙,经常抱着哄,她个子矮力气小抱不动,一次累了把他放在八仙桌上,不想转身功夫,两岁的殿乙掉在地上,青砖地面很硬,把脑袋跌了个瘪,登时昏了过去。全家人一阵忙乱,好歹把殿乙救了过来。不知是这个原因还是先天因素,从这以后殿乙的精神状态就渐渐不正常起来,爷爷也就长期担任起对他的监护责任。

        荣家后来搬到乡下住,曾有个要饭的老头来到门前,对祖父说:“我听说这里叫荣家街,我也姓荣,要是一家子就多给点吃的。”祖父见他年龄与自己相仿,衣衫褴褛很是可怜,打听他的身世。他说:“我从山东登州府来,叫荣子安,家中什么人都没有了。”荣子安与高祖荣子元平辈,祖父见他可怜,虽然这时家境已大不如前,比较困顿,还是收留了这个比他长两辈的老头。荣子安勤劳肯干,很快融入荣家,荣家也平空多出了一个老太爷。荣子安在荣家生活了不到一年,他爱捕鱼,一次发大水,他去六河收晾子(捕鱼工具),不幸被水拉走。大水过后,荣家四处寻找,在三里外的入江口处发现尸体,拉回埋葬。荣家祖坟至今还有他的坟丘。

        祖父热爱国家,他思想开明紧跟形势,解放后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热心参加公益事业。“镇反”时期,祖父组织荣家街村民,带头教唱革命歌曲;抗美援朝运动时,祖父带头捐款捐物支援国家;合作化开始后,他带头参加互助组、合作社,荣家人口多劳力少,他怕占人家便宜,特地买一头牛献给合作社。

        祖父是六道河子村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之一,他与人为善和睦乡邻,谁家有急难之事都倾力相助,俨然是荣家街解决民事矛盾的义务调解员,远近都知道荣家街有个荣老先生。

        合作化运动初期,县里经常派工作组下乡指导工作。荣家房舍干净,热情好客,成了工作组的固定住宿点;每逢上面来人,村干部就说:“到老先生家。”有的干部住时间长了,与荣家结下感情,走了还经常回来看望。

        我在五六岁时祖父就教我识字、让我背小九九,给我讲年画。我特别喜欢连环画似的年画,对每年新贴的年画上的内容都能背诵如流。听到爷爷夸我记性好,心里美极了。现在想一想,爷爷每年选不同的连环画年画,实在用意深长:是为了对孙子进行早期教育。

        祖父水笔字写得好,每年春节前都要写很多对子,除了自家和本家外,整个荣家街的春联他几乎包下了。得之家传,我后来也喜欢书法。

        祖父还爱下棋,我四五岁时趴在炕上,看祖父与人对弈;时间长了悟出门道,后来也迷上了下棋。直到现在下象棋仍然是我打发时间的重要乐趣之一。

        我七八岁时,爷爷经常带我走十里路,上城里看戏。我看到台上一个大花脸长着长长的胡子大声嚎叫,心里觉得很厌烦;看了一眼身边的爷爷,发现他正饶有兴味地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跟着台上的大胡子轻声哼唱。往回走时我问爷爷:“爷爷,台上的大胡子叫什么?你能听懂吗?”爷爷说:“这是京戏,那不是叫,是唱。这出京戏叫‘捉放曹’,那个大胡子是曹操。”一边走一边给我讲三国的故事。

        小学五年级时,母亲带我去石人煤矿投奔伯父。在石人生活的一年中,我深深地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一年是我最想爷爷的时期。一次,爷爷给伯父的信中也给我带了一封,那是用毛笔写的小楷:“殿威爱孙:见到你的来信,得知你学习不断进步,爷爷心中十分高兴。爷爷知道:我的孙儿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勤奋上进、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爷爷衷心希望你在学校尊敬老师,团结同学,在家孝敬母亲,尊敬伯父母,多帮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外出玩耍千万注意安全,不要到危险地方去玩。过几个月,我会去看你。祖父示。”看着爷爷苍劲的字体,亲切的话语,我泪水奔涌而出,打湿了信纸,爷爷慈祥的面容顿时浮现在眼前。

        一天晚上放学回来,我经过伯父家大门口。见房门开着。向里望了一眼,听见爷爷在屋里说话声音。我的心咚咚跳了起来,快步跑进屋叫了声:“爷爷!”一头扑进爷爷怀中哭了起来。

        爷爷胡子颤动,用手抚摸我的脑袋,眼里泛着泪花:“小威,爷爷看你来了。”我摘下书包,说:“爷爷,这几天知道你来,你不知我有多高兴,做梦梦见你好几回,都笑醒了。”爷爷笑呵呵说:“我也记挂你们娘俩。出来半年多了没见面,这回亲自来看看。在这住两天,再去你看看你三叔和你姑姑。”

        第二天早饭后,伯父上班走了。爷爷关心地对母亲说,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过度。母亲拿出二十元钱交给爷爷:“爹,我现在能挣钱了,这钱你带回去花。殿乙就麻烦你老和我妈费心照顾了。”

        爷爷见伯母在外屋,小声问母亲:“你大哥大嫂对你怎样?”母亲低声说:“挺好的。”爷爷叹口气:“唉,我现在最挂念的就是你们娘俩呀,要是他们对你不好,就写信告诉我,决不能让你在这里受屈。”母亲哽咽着说:“爹,你老放心吧。他们对我挺好的。”

        白天爷爷出来闲逛,看到街面上贴着天津市京剧团来矿演出的大幅海报——《红娘》,主演:谢雪虹。晚上,爷爷带我走三里路,到石人街职工俱乐部买票观看演出。看完后赞不绝口:“到底是大城市名角,唱得字正腔圆,身段眼神就是与县里小剧团不同。”

        往回走的路上,爷爷给我讲“伤仲永”和“失街亭”的故事,告诫我不要因学习成绩好就骄傲自满,要时时事事谦虚小心,将来才能成大事。爷爷讲过的励志故事始终铭记在我的脑海,激励我在成长的路上自强不息艰苦奋斗。

        三天后爷爷去临江看姑姑,走时母亲、我及伯父母到车站送行。在车站,我哭成泪人,母亲也啼哭不止,伯父母满脸笑容掺爷爷上车。爷爷看我和母亲伤心的样子,嘱咐伯父:“她们娘俩寡妇失业的不容易,我把她们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待。”这话至今扎根在我的心中。

        在我一再要求下,母亲把我送回爷爷身边。上初中时,爷爷把家搬进城里,与四叔一起生活,奶奶帮助四婶照看孩子。这期间爷爷经常带我看县评剧团演出的评剧,看完后一边对戏中的角色、伴奏等进行点评,一边给我讲解剧情。我也渐渐喜欢上评剧。

        大跃进期间,街道办起大食堂,各家都到食堂打饭,大多情况下都是每人领一个黑乎乎的全麦粉馒头和一勺稀饭。有多少次把饭刚领回家,我的傻哥哥就从奶奶手中夺过干粮筐,抓起馒头就吃。爷爷奶奶抢下几个馒头留给四叔四婶和我吃,把他们的份让给哥哥,自己喝稀饭饿肚子。

        上高中时我学会拉二胡,和音乐结缘。现在想想,大概和小时经常看戏有一定关联。文革时买的那把二胡像老朋友一样,至今还陪伴着我,和我共度晚霞。

        记得高一放暑假时,我回到桓仁。祖父快到七十岁了,四叔带祖父去照相馆照了一张四寸半身照片,后又放大成一尺着色的照片。共放大了四张,家中留一张,其余三张分别给伯父、三叔、姑姑寄去。照片上的爷爷穿着蓝制服,戴着深蓝色的遮檐帽,面貌清癯银须飘洒,浓眉修长神采奕奕,祖父自己看了也颇觉满意。

我见了照片触动思绪,写了一首小诗“为祖父题照”——

        银须飘飘胸前荡,

        面貌清癯又安详,

        二目洞穿人间事,

        两只黑箭射太阳(注)。

        您的功劳高无上,

        荣家府子孙满堂。

        年近七十身尚健,

        真可谓老当益壮。

        (注)形容祖父双眉修长连接到太阳穴。

        爷爷看完我写的诗,微笑着说:“我的孙子长大了,懂事了。”

        高中毕业我参加高考,由于政审不合格落榜。我毅然下乡回到母亲和爷爷身边,当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虽然我心里很愧疚,觉得对不起母亲和爷爷的期望;但母亲和爷爷没有怪罪我,仿佛一切顺理成章,都在意料之中。

        在农村的十几年间,奶奶病故后,伯父叔叔姑姑多次来信要接祖父到自己家中奉养,均被祖父以离不开殿乙为由拒绝。祖父不是不愿过舒适清闲的生活,他真实用意是想让各方寄钱来,籍此资助生活困难的我们母子;另外他也放心不下精神病越来越严重的哥哥。年迈的祖父和我们一起安心生活在出门就是山的大山沟子里,每天在自留地里辛苦地劳动。

        一天我到屋后山坡上喊祖父回家吃午饭。天气太热,祖父光着膀子弯腰在地里翻地瓜蔓子,听见喊声抬起头来。我看见祖父瘦得看得见肋巴,脖子凹陷出一个大坑,心里很不好受:祖父为了帮助我们生存,舍弃了到条件优越的伯父、叔叔、姑姑家颐养天年,甘心情愿跟着我们过穷日子,这份恩情我将如何报答?

        哥哥的病越来越重,一个冬天的夜里,我和母亲在东屋睡得正香,突然被爷爷叫声惊醒,急忙跑到西屋。西屋满屋灰尘,原来哥哥半夜不知为何发疯,把火盆扣在爷爷头上。幸亏火盆里的炭火大多已经燃尽,只有少许灰火。就这样爷爷脸上也被烧伤,眉毛胡子都被烧焦。爷爷伤心地说:“殿乙呀,你就那么恨我吗?你要是把我烧死了,谁管你呀?”哥哥一声不吭,像没听见一样。事情过后爷爷依然无怨无悔地守护着我的傻哥哥。 

        六六年秋天,祖父得了脑中风,半边身子瘫痪,整日躺在炕上不能自理。伯父、三叔、四叔和姑姑都赶回来看望,经过研究,决定由母亲护理。母亲每天除了操持家务,又多了一项任务:给祖父喂饭、翻身、收拾大小便。刚强一辈子的祖父过意不去,惭愧地说:“淑贤哪,难为你了。”母亲说:“爹,这么多年以来,你都跟我们在一起,帮着照看殿乙。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爹,我就是你的姑娘。现在你病倒了,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事,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祖父听了,像孩子一样呜呜哭了起来,含混不清地说:“我没想到能得这样的病,现在得你的济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我凭一时血气,参加了写大字报活动。在那个令人亢奋的日子里,我天天早出晚归投身到运动之中。爷爷发现了我的异常,他虽病卧在床,脑子依然清醒。问我:“你昨天半夜才回来,干什么去了?”我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要参加到革命洪流中去,给当权派写大字报。”“写大字报做什么?”“就是揭发大队干部做的坏事,我们一起有不少人呢。”爷爷听了斥责我:“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咱们是外来户,不了解人家,也不知谁与谁有什么过节,很可能有人借机报私仇,你怎么能上这个当呢?”

        我此时已被革命烈火烧得激情澎湃,一心一意要做伟大领袖最忠实的红卫兵,根本听不进爷爷的话。

        一连几天,我都是一早急匆匆走出家门,晚上风风火火回来,满脸亢奋之情。爷爷见我不听劝,依然我行我素,火了:“你就胡闹吧,不闹出乱子你是不会消停的。”我并不争辩,看着爷爷笑。爷爷瞪着眼睛:“你不用和我笑,我能看到你的下场。我要是死了,你把我眼珠子剜出来挂在大门上,我好看看你有什么好结果。”

        后来事态的发展验证了爷爷预言。清理阶级队伍时,被打倒的当权派重新上台,我不仅受到批斗,还差点丢了性命。这时我才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爷爷啊爷爷,孙儿真不懂事,不听您老的忠告,让沉疴在床的您为我操心。幸亏我被斗时您已去世,否则听到孙儿蒙冤挨整,您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我清楚地记得爷爷去世时的情景,那是一九六七年的春节。往年过年时,爷爷都亲自下灶做红烧肉,今年他动不了了。晚饭后,母亲和我坐在他身边,一边包饺子一边和他说话。到了发子时,爷爷食欲很好,吃了一小碗,吃完饭各自安歇。

        初一早晨天还未放亮,我听到爷爷喊声:“殿威呀,快过来。”声音有些异样。我急忙披棉袄跑过来,见爷爷背对炕头(炕头睡着哥哥)侧身躺着,用右手比比划划,对我说:“我梦见你奶奶了,你奶奶叫我去,我不能好了。”说话间舌根渐渐发硬,再就听不清了,爷爷右手用力朝身后指了几下(炕头睡着殿乙),就昏迷了过去。

        我大声喊:“爷爷!爷爷!”母亲过来,见了情形,知道爷爷又犯病了,想起当初发病时医生说过,脑出血就怕复发,再发作就危险了。母亲用湿手巾给爷爷擦擦脸。爷爷双眼紧闭,问什么也不回答,呼吸声音很大。母亲说:“你爷爷这回真的不行了,快去找张大夫来看一下。”

        天已放亮,我找来大夫,张大夫给爷爷把了把脉,又掐掐人中,见没有反应,翻开眼皮看看瞳孔,说:“准备后事吧。”说完背起药箱走了。

        我给四叔发去电报,春节期间客车停运,四叔顶风冒雪骑自行车赶了回来。

        初三早上爷爷去世,四叔决定把爷爷拉回老家安葬。生产队派了马车拉着祖父灵柩,四叔和我一前一后坐在车上守护。当天晚上来到荒沟门。祖坟聚集着一大群戴重孝的本家叔辈夫妻,见灵车来到全都跪在地上磕头,哭声一片,嘴里喊着:“老叔,你回来了,你到老家了!”

        随着锹镐翻动声音,埋葬棺木的坟堆隆起,爷爷走完了七十三年人生之路,安息在生育他陪伴他成长的故乡。

        爷爷走了,我失去了一生中最敬爱的亲人,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看不到那亲切慈祥的笑容。我常常梦见爷爷,醒来时心酸得泪流满面。春暖时一天上午,我在房后山坡上翻地,偶然一直腰,看到远处大路上走着一个老人,戴着深蓝色遮沿帽,腰板笔直。我大叫一声:“爷爷!”撂下铁锹飞奔过去。跑到半途突然醒悟:爷爷去世了,那人不是爷爷。我伤心地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心像锥刺锯割般难受。

        爷爷啊爷爷,你最后的手势让我刻骨铭心,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殿乙。我向你发誓:爷爷,你安息吧,我不会把哥哥丢弃不管的,我一定好好照顾他,直到他死去。 

        我的祖父——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国难当头时毅然加入救国会参加抗日活动,被捕入狱侥幸获释;后来不满日本人统治,辞职在家闲居;日本倒台后,于兵燹中失去住宅,迁居乡下务农。他呕心沥血把三子一女培养成材,在应享晚年之福时,却心甘情愿与孤寡无靠的儿媳、孙儿一起吃苦,直到最后去世。如此博大的家国之爱怎不令人想到奉献二字?

        有一首歌曲——“好大一棵树”。每当歌声响起时,我脑海中就浮现出故乡的山,山顶有棵苍劲挺拔冠盖婆娑的老橡树:它伟岸高拔却隐忍退让,劳苦功高却毫无所求,慷慨布施古道热肠。啊,我亲爱的爷爷,我慈祥的祖父,您,就是那棵老橡树——我心中的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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