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6585911635149.jpg        一个人,有代号,这本身就是个件挺神秘的事,我们话务员就这么神秘。

19773月,结束了新兵训练,终于盼到下连队了,我们将是一个真正的战士。我们三十多个新兵,背着背包,带着全部行装,离开终生难忘的新兵连。
   经过三个月的严格训练,我们这些散漫的老百姓,已经具备了军人的雏形,举手投足,一招一式,自觉地按照条令的要求,和军容风纪的规范去做,虽然动作显得有些机械,但英姿飒爽,个个焕发着青春的活力。
   我被分配到了空军唯一一个女兵连——话务连。
   话务连一百几十号人,从连长到士兵,就连司务长、饲养员、炊事员都是女兵。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一百多个风华正茂的姑娘,英姿飒爽的女兵,集合在一起,在男兵的眼里啊,就是一个神秘的女儿国,演绎出许多平凡而又激情的故事,我还没下连队时,就听说了许多女兵连的故事。

   能够在空军总部当一名话务员,我非常自豪。因为,我是知青直接从农村入伍的,从农村到部队,那可是天壤之别啊。我从一个扛锄头拿镰刀的知青,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人羡慕的女兵,那反差太大了,我非常珍惜军人的荣誉。连队天天进行的教育,就是“爱军习武”天职,“爱岗敬业”光荣,干一行爱一行,学习雷锋,助人为乐。这样的思想基础和大背景下,我们女兵个个争当优秀士兵,“三满意话务员”。
   当个话务员可不只是插插拔拔,接个电话那么简单,我们的训练非常艰苦。话务员的基本功就是“四功”,所谓“四功”,就是脑功、手功、耳功、口功,要想当好一名话务员,缺一不可。脑功背电话号码,一千多个号码要背得滚瓜烂熟;手功练机上操作,一分钟上线撤线35付塞子;口功练话务用语和普通话;耳功更难,练“听音知人”,常用的用户一拿起电话,不用问就知道是谁。

1496584534103857.jpg   我的成绩不错,第一批单独值班,空军的行话叫“放单飞”。
   我的代号“76”,用专业术语发音,读:拐陆。数字的1234567890,是这样读的:幺两三四五六拐八勾洞。
   我们每个话务员都有一个代号,当你插上塞子,推开通话键,接通用户后,第一句话就是报号:“拐陆。请问您要哪儿?”话务用语是有规范的,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用最少的字,表达清楚意思,为的是节省时间和线路利用率,那时候线路太少了。用户不知道你是张三李四,只知道你的代号。不论你的代号是多少,你都代表着总部总机,责任重大。我第一次单独值班,有了我自己的代号,接第一个电话时,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拐陆,请问您要哪儿?”从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从军报国的使命,就扛在了肩上。“76”伴随我把青春奉献军营。
   总忘不了第一次值班的情景。
   总机房里,二十多台总机排一排,侧面有挂号台,后面有领班台,正课时间要有十几个话务员同时值班,机房里总是那么繁忙,机台上红灯闪,绿灯亮,眼花缭乱。红灯表示来电话,绿灯表示接通了。我第一次上机,真是手忙脚乱,恨不能脚丫子也上去帮忙。挂号台传过来的电话单,不一会儿就积压了一大摞,我急得冒汗。我师傅叫王波,是71年入伍的老兵,技术非常好,也很严格,她在一边指导我,我头上冒着汗。电话单积压的太多了,师傅只好亲自上机,不一会儿就把电话都处理完了,看得我目瞪口呆,下决心要像师傅那样,做个优秀的话务员。

1496584567385564.jpg   当个话务员也挺神奇的,坐在机台前,就可以和千里、万里之外讲话,犹如在对面,一会儿到新疆,一会儿福建,把总部首长的指示传达到祖国各地,把天南地北的人联在一起。真像毛主席说的:“你们是科学的千里眼,顺风耳”。我非常热爱话务员这个工作,一条条银线,连着五湖四海。战斗号令上传下达,还能为那么多用户排忧解难,这个工作责任重大,真是很有意义。
   我工作在长途台,那时,国家和军队的通信很落后,一个单位也就有一部电话,大多地方都是传呼电话,记得有段相声《打电话》就说的非常真实、形象。当时看到外国电影里,家庭有电话,觉得那可真是太不敢想象了。那时打个长途电话,实在是太困难了。我们这个年纪以上的人,那些情景都会记忆犹新。有急事,要到北京长话大楼排长队挂个电话。当时部队的长途线路少,质量差,电话多,尤其是空军,保障飞行任务,专机飞行,飞行训练,作战指挥,抢险救灾,都很紧急,所以线路非常忙,普通电话积压多。赶上线路不好,一个电话几天要不通,用户非常着急,这样的情况太常见了。
   我天生是个热心肠,看到别人有难处,不去帮助心里就过不去,总机是助人为乐的最好的平台。所以,我自认为我的性格当话务员最合适。话务员的工作要求是“服务态度暖如春,对待用户像亲人”。我经常帮助用户排忧解难。我的普通话比较好,插队的时候,我当过村里的广播员。小小的村广播员,很锻炼人。每天早上出工回来,顾不上吃早饭,就端一碗玉米粥,拿一个大玉米饼子,放到麦克风前,开始广播:“社员同志们,小赵庄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然后就念报纸,念完了报纸,粥也凉了,有口气喝下去,又去干活了。两年多下来,练就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1496584591853578.jpg   我接电话口齿清楚,态度和蔼,接转速度和通话率高,遇到难以接通的电话,千方百计的利用迂回线路接转,正课时间接不通的电话,值夜班,或者下了班,我还继续接,直到接通为止。实在接不通的,就为用户传话。比如,广东的用户要黑龙江,通过多次迂回,声音衰减的很差了,几乎无法讲通,双方用户急的不停地“喂——喂—喂—”,而我们北京总机在中间,可以听到双方的声音,于是,我们话务员就一句一句的传话,直到把双方的内容沟通清楚。还有的时候,用户要找的人不在,或者线路不好,一时接不通,于是,用户就很信任的把事情告诉话务员,在线路不忙的时候,我们帮用户转达。有的时候,一时找不到用户,我就给他们约定时间等电话。正课时间线路忙,就错峰接转;主线路不通,就利用迂回线路接力接转;双方用户听不清,就帮用户一句一句的传话;经常帮助用户找人,上班时间没找到,下了班接着找,想尽办法为用户解忧。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有位军嫂到部队探亲,带着孩子和很多东西,她丈夫是北京延庆机场的连长,她打电话让丈夫去北京站接站,可是出发前,电话没打通,她非常着急,我知道情况后,对她说:“你就放心上车吧,我替你通知你丈夫。”可是,因为线路中断,电话一直打不通,眼看军嫂的车快到站了,我比用户还着急,我向连队请了假,和战友一起到车站接了军嫂,把她送上去延庆的车,一边和战友继续联系,最后终于联系上了那位连长,终于接到了他的爱人。用户非常感激,打电话到连队表扬我,他不知我的名字,只知道我的代号“76”。

   其实,最让我骄傲的是,我当话务员的时候,正赶上自卫反击战,许多指挥所的电话,是我亲手转接的,我虽没有上前线,但也为自卫反击战做过一名军人应有的贡献。
   不过,话务员收到的不光是表扬,还有用户的不解、埋怨、出言不逊的指责。有时候用户有急事,线路忙或者线路中断,电话长时间接不通,他会一遍一遍的催,催急了,还会发火儿、会骂人,但我们话务员不能急,不能火儿,一边做解释工作,一边千方百计的接转,从来不和用户发火。
   那一年,连里收到的表扬“76号”的电话、来信,全连第一,有一百多件。我也连续几个月被评为“三满意”话务员。
   每当我坐在机台前,带上耳机,插上塞绳,推开通话键,热情的应答:“我是拐六(76),请问您要哪儿?”“电话接通了,请讲。”我就感到非常自豪。
   “拐陆,您要哪儿?好的,请稍等。”
   “您要的电话接通了,请讲。”
   我当了几年话务员,换了好几个代号,但,76,是我用过的第一个代号,我印象最深。
   “我是北京。”
   “我是76。”
   “请讲。”
   难忘的“76”。
   哦,“76”,不仅是我工作的代号,也是我青春的符号,是我军旅生涯的难忘见证。
   几十年过去了,想起来,还是那么激情荡漾。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