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不曾写过信了?算一算,好像上一次写信是在两年前的十月份。那回一时兴起,写了一封信给国际足联,说好听是想收到回信,说难听了,是想借机看看国际足联愿不愿意送我一套刻有“FIFA(国际足联英文简写)”字样的红黄牌。
  之前在贴吧上,看到有球迷写信给国际足联,收到了官方赠送的红黄牌和口哨,便想着也撞撞运气,写一封到瑞士,结果是石沉大海。
  不过早就淡定了,写信给各大足球俱乐部、国家队或者是球星,石沉大海是常态,收到回信也是常态。作为在工业革命之前人际交往的重头媒介,一笔一划地写下一封信,工工整整地写好地址,而后封笺,投入邮筒,着实是一番颇费心思的“麻烦事”。
  在国内,一封信从投递再到寄出,快是三四天,慢则动辄一个礼拜以上,最糟糕的,就是干脆在投递过程中丢失;寄到欧洲的信件,快的话两周到,慢的起码是一个月。如此耗时的大工程,先进的电子邮件、微信还有QQ,都只是在一个瞬间完成,无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等待。
  然而对于“信虫”——这波依靠往俱乐部或是国家队写亲笔信以换到球星签名,或者是一些小玩意儿的群体而言,对于不少欧洲国家的体育俱乐部,在这个第三次科技革命后的年代,信件,依旧是拉近彼此距离最为独一无二的方式。雪片般的信飘然而至,而一封封或薄或厚的信上,却是粉丝们亲手写下的一行行文字,承载的,是满满的支持。
  第一次写信,不是写信给笔友,不是为了互相增进友谊,而是写给德国沙尔克04俱乐部。写信之前,在贴吧上查了不少提高回信率的攻略,比如可以夹点小礼物,在信中猛夸一番马屁云云,不要在冬歇期或者夏歇期的时候写信过去不然没人回复……整完了攻略,便提笔用学校的作业纸写了一封两页的英文信。当然,作为写给德国俱乐部的信,在信的开头用德文写个问候还是必须的。
  地址是从官网上找的,不大放心直接从贴吧里找。工工整整在信封写上德文地址,又把自己的中文地址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并且在背面标明了这是国内地址,而后塞进了信封。至于能不能收到回信,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球员签名,就看运气喽!
  在封面上贴上了五张“1.2元”面值的邮票后,我就这么将这封薄薄的信投进了邮政总局的邮筒。当信滑入邮筒时,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当”声。那声音,犹如是出发的号角,宣告着它即将启程前往遥远的德意志,降落在德国的重工业巨头鲁尔区。
  其实我当时最想拿到的,是昔年皇马传奇劳尔——最喜欢的“指环王”的签名,鉴于是第一次寄,不过是投石问路,收信人处我写的是那时沙尔克的一位新星,当时年仅18岁的德拉克勒斯,尽管那时候我连这个仅大我一岁的小球员的脸都还有些认不得。不过,万事总有第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投出那封信后,每天计算着,想想邮件到德国了没有。大概过了三个礼拜后,每每看见邮车从眼前开过后,我时不时就会伸长脖子看一眼,心里暗暗期待一下那邮车里,会不会就有属于我的那封回信。平日回家打开邮箱,除了帮爸妈取下报纸,就是期待一下,信箱里会多出一个写着德文的信封。
  然而一次次打开,一次次看见的,要么只有报纸,要么就是在报纸之外,会是一封“国家电网”的信封,或者是广告信封。
  期中考考完数学那天回家,我几乎是处在一种“万念俱灰”的情绪里。数学一直是我的短板,虽说不是很差,可每次总是不尽如人意。那时我已经读了高三,数学虽然成绩已经明显比高一高二在提升,但是一遇到比较“变态”的试题就萎了。
  信箱里没有来自国外的信封,我无奈地推着自行车,而后打开储藏间的门,停了车便上楼。推开家门的瞬间,我赫然看见眼前的沙发上,躺着一封印了沙尔克队徽的信封。
  我当时是真的差一点便要惊叫出来。我完全没想到,如此历史悠久的老俱乐部,真的会给我回信。
  信封上,正贴着我夹在信中的那张中文地址字条儿。信是爸拿的,他说本以为又是那种小广告信封,后来发现信封上是我写的字,才拿了上来。
  信里,正是德拉克勒斯的球星卡,当然还有龙飞凤舞的签名。看了看邮戳,这封信是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漂泊,才从遥远的欧洲大陆一路飘到了我家的信箱里。都说德国人做事严谨,这回可谓是亲历了一回。沙尔克是鲁尔区出了名的“矿工球队”,因为其早期球迷以当地矿工为主,因而这个球队具有极强的地气,其主场费尔廷斯球场是全欧洲出了名的“地狱球场”——漫天的呐喊与喇叭声不断刺激着人的耳膜,其分贝高达129,相当于火箭发射时的巨响。就是在火箭般的山呼海啸中,这座绿茵场又调动起每一位球迷的热情。
  在如此之多的来信中这么回复,又准确赠送了球迷所心仪的礼物,这是怎样一种认真呢?对于欧洲各大俱乐部而言,这不只是认真,而是一种对球迷的尊重,因为于他们而言,没有球迷的鼎力支持,就不会有俱乐部的繁荣与底蕴。
  这名当年依旧带着孩子气的小将,而今也成为了德国国家队的一员。时光流转,新星们再冉冉升起;老将,则在不断谢幕。
  第二封,我便写给了劳尔,万千球迷当中永远的“白衣王子”,永远的“指环王”。那时,劳尔已然离开了奉献了所有韶华的皇家马德里,前往沙尔克04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然而他在皇马时,我从未给任何俱乐部写过信,因为总觉得不可能有任何回音。
  这封信绝对是比第一封信更花了不少心思,没怎么拍马屁,没怎么不断疯狂表达自己的喜爱,只是用最为通俗易懂而流畅的英文写着自己所想所感。
  那时候一直想高考考进外国语大学学西班牙语,自然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向往,以及自己现在的努力。
  当然后来我读了英语,甚至都没有自己去学学西班牙语。
  两个月后,期末考结束后,过年前一周左右,我在信箱里看见了静静躺在报纸上的,贴了我中文地址字条的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看到了劳尔亲笔签名的球星卡。
  卡片正面是劳尔的特写镜头,年轻时的帅气早已变为了历经沧桑后的沉稳与大气,就是在一次次进球,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挥汗如雨的岁月中,第一次代表皇家马德里出场时不过17岁的少年,成为了一代传奇。
  “你可以不知道西班牙有一位伟大的国王叫‘阿方索’,但是不可以不知道西班牙有一位王子叫‘劳尔’。”就是这么一句在西班牙广为流传的称赞,已经是对这位王子最好的褒奖。
  2015年11月16日,劳尔正式挂靴退役。
  “你最喜欢的劳尔退役喽。”一位球迷师兄发微信告诉我,那时我许久不关注足坛,一直在忙着研究生入学的各项准备。
  好像渐渐将视线移开足坛,是因为开始喜欢上写长篇小说,开始喜欢上写作。好像就是从开始动笔写长篇小说以后,更多的心思,就花在了文字上。足球,变成了偶尔才会瞄上几眼的额外新闻。
  “不退役才不正常嘛……”这是我的回复,却又一次想起了那封躺在家里的球星卡,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可是那又如何呢?老将退役,而传奇永远不会落幕。
  也许这就像一封封散发着浓浓墨香的信件,它在一点点淡出通讯的历史大舞台,但是呢,那比女人身上香水更为清香的墨香,永远都不会在时光里淡出。电子邮件、微信、QQ,它们的“光速”,却永远带不来笔尖下的墨香,似乎很难真正在电脑与手机屏幕之前,闻到些许温暖的清香。
  再后来,最远,我是收到了来自英国阿森纳俱乐部的来信。是,从英伦半岛出来,带着英吉利海峡的咸味,带着伦敦的繁华气息,跨越了欧洲大陆。
  手写信,而后让它跨越大洲大洋,那是一种球迷对于俱乐部最为热情,最为真实的爱;手写信,是在那个前工业革命时代最为真实的记忆,在那个蒸汽机尚未轰鸣的年代,满载着浓浓的情感,穿梭在大街小巷。它很“麻烦”,它总是要走上几日,总是要另一方等待许久,才会到达;它“麻烦”,因为它太重了,载满了亲手写下的真情,载满了人间百态情。
  你上一次写一封亲笔信,又是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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