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上午时间看完,意犹未尽,我是不会写书评的,也不懂书评,只是有些感触不得不写下来。

  《圣经》里说人生来就有原罪,人的一生就是为了赎罪。所以活着的人一生便要经历种种苦难。福贵的一生,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受难记,他早先也曾享受过富家公子的生活,直到自己亲手输光了家产,累得父母惨死,福贵的这段经历一头在天一头在地,正是境遇的落差叫他完全丢掉了富家公子的习气,所幸他有家珍,有一双儿女,这是他活下去的指望,这指望让他在被抓壮丁的日子里活下来,又回到了故土。

  福贵为了让有庆能上学,能出人头地,不惜把凤霞送了出去,这是传统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余华先写死了有庆,断去了福贵最大的指望,这算是对传统意识的叛逆与颠覆,有点向道德礼教宣战的意味。

  有庆是为了给县长夫人献血才死的,医生的麻木无知具有很强的戏剧性,同样具有戏剧性的是刘县长竟然是当初与福贵一起被抓壮丁的春生,人生际遇果然是无常又神奇。福贵因了同春生的情分,放弃了给儿子讨公道,但家珍不会,她把前来看望的县长拒之门外,因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疼爱与愧疚,但她没想到,这份决绝会在多年后春生落魄时有所动摇。许多年后,文革中的春生被打倒了,有了轻生的念头,卧病在床的家珍却教他活下去,这不是让他继续受罪的一种报复,而是家珍内心的善良促使她对曾经的县长做出了谅解,只是这份谅解并没有挽回春生的一条命,那个特殊的年代背景便也只能是一种背景。

  没了有庆,凤霞就成了福贵两口子活下去的指望,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百年之后,没人照顾的凤霞会有多惨,一个哑巴女儿,是他们的希望,也是放不下的心上石。

  二喜的出现解了福贵的心头重负,这个偏头的城里男人是善良的化身,叫人不由想起雨果笔下的敲钟人西莫多,人性的美丑善恶从来都不是外表所能等同,外貌的极度丑陋和内心的极致良善形成一种巨大的落差,偏头的二喜第一次相亲就把福贵的家里外看了一遍,心里已经盘算着要给未来的岳丈家修房子,不独是那样的年代,放在任何一个年代,二喜这样的人都极为难得。

  福贵的日子好了许多,家珍的病也似有缓和,这里也有信仰的作用,起先,家珍是被医生断定为绝症,活不久的了,她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一个活不久的人,可是她心里有福贵,有凤霞,还有凤霞肚子里的孩子,她也想活,活下去成了她的执念,于是医生的断言成了妄言,家珍竟然一点点好起来,现实的生活里有多少人是一位放弃了心中执念,放弃了曾经的信仰,才走向死亡的呢!

  家珍还是死了,在她眼见着儿子女儿相继离开之后,残存的一点希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活下去,亦或者,彼时的她,已经没了指望。 

  医院本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是人活下去的希望之地,可是福贵眼见一双儿女和女婿先后死在这个地方,人在常理之下的世界便黑白颠倒了,所以他痛恨医院,更是痛恨一切打着正义的幌子行不义之举的伪道德。

  人要活下去就要有希望,有所指望。余华的狠在于他掐断了福贵最后的一丝指望,身边的人相继亡故,有庆、凤霞、家珍、二喜、苦根,最后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了,他还能不能活下去呢?人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人在任何情境下都会选择活下去,这是所谓道德教化不能扭曲改变的人性,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希望。福贵不止活着,他还保留了内心的善念,他总是在枕头下放了十块钱,是给死后能为自己发送的人留下的,他不想欠了别人的情分,活着时不想,死后更不想。福贵不止对人如此,他买来的那头老牛也是如此,给牛取名福贵,是他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这是一部长篇,但它并不冗长啰嗦,几个钟头就能看完,余华用简练的语言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历经新旧中国老人的一生,而且是借了老人自己的口,像是自传一般,没有画蛇添足的旁白评说,直来直去简简单单地讲了一个故事,却叫人在落泪之余看到了苦难里蕴育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