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是典型的南方水果，但在交通发达的当今，北方吃橘子易如反掌。而且在所有的南方水果中，橘子无疑是最常见最常吃最寻常的水果。以至于你会以为橘子原本就在北方，但是，真不是，橘子在北方生长不了。

　　北方长不了橘子但真能长枳，是不是晏婴说的“橘生淮北则为枳”不敢确定，但枳实真在我的北方家园见过，不能吃，但芳香扑鼻，虽然枳还叫臭橘。

　　虽然我想说的是橘，但那个“南橘北枳”的故事太有趣了，那个矮小的晏子太智慧了，所以忍不住说一说。

　　故事语出《晏子使楚》“婴闻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

　　说的是齐国晏婴出使到楚国，楚王想戏弄他，专门派人把一个犯人从堂前押来。楚王装模作样问：“此人犯了什么罪呀？”堂下回答：“是一个齐国人犯了偷窃罪。”楚王得意自己的小把戏，对晏子说：“你们齐国人是不是都很喜欢偷东西？”晏子何等人物，他镇定自若，回答：“橘在淮南生长就又大又甜，但移栽到淮北就又酸又小，变成了枳，为什么呢？因为水土不一样。这个齐国人正是这样，他生长在齐国时并不偷东西，可是到楚国就偷了，难道这楚国的水土会养成老百姓偷窃的习惯吗？”

　　厉害了我的晏子先生，现在我真的怀疑我的北方那枳就是因为“水土不服”由橘变来的。这是题外话，还是说橘吧。

　　橘的好处太多了，浑身都是宝，橘皮可以制作陈皮，《本草纲目》云：“同补药则补；同泻药则泻；同升药则升；同降药则降。”我们现在通常泡陈皮水喝都是为了祛痰，止咳的。橘肉不用说，酸甜适口，开胃润肺，就是那橘瓣上白色的网络——橘络也有通络化痰、顺气活血的作用；再有橘核，有散结、理气止痛的功效。橘从里到外全都派上用场了，其功用不可谓不多矣。

　　那久远的远在2000年前的屈子就专门写有《橘颂》，看看他老人家是怎么夸橘的吧。那是历史上文人第一首咏物诗，不妨全录于下：

　　《九章·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任道兮。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不终失过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原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

　　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大意：

　　上天孕育的美好橘树啊，生来就适应这方水土。秉承上天的使命不再外迁，永生永世生长在南方土地。

　　你扎根深厚难以迁移，立志是多么的专一。鲜绿的叶子洁白的花朵，缤纷多姿何其令人欢喜。

　　重叠的树叶中长满尖刺，圆圆的果实成簇成团。青黄两色杂陈其间，色泽相配如此美丽。

　　你外表鲜艳内里纯洁，犹如堪当大任的君子。你风姿独具仪态美好，美丽到没有瑕疵。

　　赞叹你自小就有的志向啊，从来就与众不同。你遗世独立不肯迁移，这样的气节怎能不令人欣喜。

　　你扎根深厚难以迁移，心胸阔达没有欲求。清醒卓然立于浊世，绝不随波逐流。

　　你坚守初心谨慎自重，始终不会犯有过失罪责。秉承德行公正无私，那是和天地同在啊。

　　愿和岁月一起流失，和你长久相伴永为友人。你德行美好从不放纵自己，枝干坚韧条理清晰。

　　你年纪虽小，却可以为我的师长。你的品行可与伯夷比肩，正是我永远学习的榜样。

　　屈子颂橘之后，对橘树动容，产生犹如对松树般的敬仰之情。屈子眼中的橘树如此坚贞不屈，不与　浊世同流合污，“受命不迁，生南国兮”。屈子眼中的橘树是品格、德行的象征，他没有提一句橘子的美味，以及它的功用。于是我在他面前有了自惭形秽，唯利是图乡里巴人的感觉。

　　屈子永远是阳春白雪，所以他不随波逐流、不媚俗从众、不同流合污，于是他只能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于是橘只能在南国，不能迁，迁了就是枳了，改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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