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下曹之所以在这一带很响,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拉死鬼。 旧时的樊下曹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很优越,南来的北往的打这儿过是必经之路,东通沙河城,西达白岸岭,南至邑城南,北到顺德北。经商的,赶庙的,进京的,上岭的都要打这儿路过,村里有老店房,老戏台,还有老人们留下许多老的传说,记得老人们说的最多的有‘魔石青’撞见鬼鬼都给让路,张公赶天明顺德府竖碑,再还有关于拉死鬼的来历等。 

        拉死鬼据说历史太悠久了,要是按正儿不经的说应该是傩戏的繁衍,当然也可以说傩戏是她的繁衍,我认为她们应该是有一个共同的文化基因,村里老人们说拉死鬼是置村时就有了,可是谁又可以证明呢?当然那里面的猫腻太多,留个悬念,让那些挂了学者名额的名人们理论去吧,我们暂且把他们搁置不论。 

        正月十六的一大早人们就开始为拉死鬼做起了准备工作,家家户户都去田间打柴,说是打柴,其实就是打些花柴玉米秸之类,早先多是用芝麻秸,记得有年十五去褡裢,那里的当地人就在路边推了芝麻秸叫卖,可见芝麻秸应该是最上品的,也许是因为他赋予了节节高的寓意,所以大都用芝麻秸,花柴玉米秆之类应该是替代品,正月十六烤七笼火估计应该是冀南一带的盛行,可正月十六拉死鬼的村子应该不是太多,还好,樊下曹就是这不太多的一个佼佼者,也许有人说是封建迷信,也许有人说是奇风异俗,可樊下曹人管不了那么多,对于一个在村里长大的我,四十大几了,还是期待,正月十六的---那团火。

        很多人都说,拉死鬼是一个儿童的节,我看也不尽然,我认为,拉死鬼更应该是一个所有人的节,在这一天,老人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孩童看到网络里没有的真切,所有的樊下曹人,都看到了又一年的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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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有全黑,哩哩啦啦的鞭炮声就开始此起彼伏,放下手中的碗,俺老二就跑出去了,不大会儿就回来了:“爹,他们都点着了。”“着啥紧哩?”嘴说着我也赶紧咽下口鱼一般的饺子,喝了口汤,刚出来他已把柴火抱出来放了一地。“火呢?”我说:”我去拿吧!”他却从前院老保兴那掫了一把火过来,点着了,我去挨个神气儿上了香,拿出年前早买好的一万响的鞭炮在院子里点起一直响到大街上,火也燃的正高,邻居的几个小孩儿远远的跑过来从火上噌的一下蹦了过去,浩铭也去别人家蹦火,媳妇儿在南边还没回来,我把火烤完了,也往南边走,一路上除了火焰就是鞭炮,再不就是礼炮,樊庆民门前的礼炮放了一大摞,孙男弟女的有的还拿了摄像机,好给十六留个影,一会儿媳妇也到了。我们往前街走,一路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都是热浪扑面的火焰,一路上有好多熟悉的人,一路上也有好多陌生的面孔。

        前街更是灯火通明,成年不太回家的人们今天大多也都来了,不知谁家的孩子手里拿了小炮偷偷往火里扔了一个“叭…”火焰窜起老高,“谁家的孩子?”可人已走远,挤在人群里不见了,一会儿又个地老鼠钻了出来,带着哨音在人群里横冲直闯。不时有小女孩的尖叫声,男孩子的呼哨声。

        一会儿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隐隐约约的从东阁的方向传来,年青一些的人都涌了过去,“咚咚咚咚咚咚咚,呛呛呛呛呛呛呛……”一种单调而又不太和谐的鼓点儿,一种暗淡又不失伤神的鼓音儿,这是一种什么节奏?难道他自远古而来?这是一种什么文化?难道她自先秦而来?呼哨声,吼喊声自阁下而起,街上已挤满了人,甚至两旁的屋顶,都是人们期待的眼神,呀,好几台摄像机在房顶上高高架起,今年的拉死鬼,帷幕已悄悄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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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着调的鼓声越来越响,阁头上巷道口玉米秸的火把高高掫起,烟呛的人睁不开眼,火熏的人的脸生疼,可人群还是一个劲儿的涌动,鼓不紧不慢的响,可就是不肯出头,一捆一捆的秸秆,熏的浑身冒汗的人群不停的骚动,鼓声也显得不耐烦了,整条街的火都已燃起,不知啥时电也停了,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始,突然一个钻天牛在阁底下响起,拽着长长的哨音,一群戴了面具的鬼从阁底下张牙舞爪的出来了,看……有大头鬼,吊死鬼,有鉄面鬼,判官鬼,记得早年间还有“毛根”当大鬼,鬼还没有出来,鼓点里夹杂着鉄绳摔地的声音,很是瘆人,出来时大鬼戴个高帽子,头前几个小鬼拉了鉄绳拴了大鬼,大鬼就是不走,一路上推推搡搡,走走停停。

        一个钻天牛让我从回忆里走出,鞭炮声口哨声不绝于耳,我说咋那么不着调,原来大鬼的手里放着音乐:“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鬼也不是鬼,怪也不是怪...”在杂糟的人群里,在咚咚咚的鼓音里,在口哨与吼喊的音缝里,夹杂着说阴森也有点儿阴森,说恐怖也有点儿恐怖,可这一切都在火光里,鞭炮里,人声里,期待里,说实话一切又显得那么从容,那群鬼好不容易走到杨巷子口,被前街的人们又给堵了回来,口哨声更响了,皮老鼠不知从谁的脚下窜起,鼓点儿乱了,火更大了,谁家的孩子哭了......樊下曹的拉死鬼进入了高潮。 

        从前街,到后街,不远的路程大该要拉两个钟头,可见村民之踊跃,拉死鬼是一场全民参与的游戏,现场火烈,整个过程都充满了原始,冲动,以及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对明天更好的向往,等到拉完了鬼,他们卸了妆,脚步锵锵的点了老杆,放了烟火,送了老黑爷,今年的拉死鬼才算结束,回家的路上陆陆续续的又响起了鞭炮声,年过完了,早些回家的人们都在送老少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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