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是人们最熟悉的野草,“恶”草了,就是因为苍耳子那无处不在无处不粘人无处不扎人的习性。


  儿时不知天高地厚,却有着神农尝百草的心,什么花都想采,什么果实都想品尝。哪个孩子没尝过龙葵黑紫只有一点点甜味的果实呢?哪个孩子没摘过紫茉莉的小喇叭花装点自己的发鬓呢?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尝过苍耳子的果实。


  我尝过,像新鲜的葵花籽味,样子也像。只尝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实在是因为那尖锐的外皮令人难以下手,不能像吃瓜子般轻易得手,但我要感谢那令人生厌尖锐的外皮,因为苍耳子有毒!若是轻易得手,哀家岂不是早就呜呼哀哉了?


  几乎所有的中药书都记载苍耳子有毒,比如《中药大辞典》中说:“苍耳子性寒,苦辛、寒涩,有毒,能散风、止痛、祛湿、杀虫”。再次感谢长生天,我还活着,在吃了苍耳子之后。


  但在久远的过去,数千年来苍耳的植株确实是当菜吃的,有杜甫的《驱竖子摘苍耳》诗为证:“蓬莠犹不焦,野蔬暗泉石。卷耳况疗凤,童儿且时摘。”“登床半生熟,下筋还小益。加点瓜薤间,依稀橘奴迹。”一是为了吃,二是为了治病的。


  《诗经》中也记载了苍耳,那时称为“卷耳”,看情形也是用来吃的。


  《周南·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节录)


  是描述一位女子采卷耳,总也采不满筐子,那是在思念她的爱人。那女子的思念忧伤犹如眼前,女子实在是满怀心事无心采卷耳,要不那种满世界乱长从不挑肥捡瘦的卷耳何以不盈筐,只要下手,分分钟“盈筐”。


  据说苍耳子“滑而少味”,并不好吃,不过是荒年时的救荒食物,聊以充饥吧。此时,人们早已高粱厚味,哪里想起苍耳子曾经是可以食用的呢?


  苍耳子即使有种种不堪也有可取之处,《神农本草经》列为中品,可以:“治风寒头痛,鼻渊,齿痛,风寒湿痹,四肢挛痛,疥癞,瘙痒。”


  《楚辞》中以苍耳的丑陋,刺人,一定是列为恶草的,不用怀疑。有两处提到。《离骚》中称为“葹”,《九思·哀岁》中称为“葈”,分别叙之。


  《离骚》: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节录)


  大意:


  蒺藜、荩草、苍耳充满房屋啊,你却异于众人不肯佩戴。


  不可能对每一个人表明自己的心迹啊,谁又能明了我内心的真诚。


  世人相互举荐相互利用啊,你又为什么孑然独立不听我的劝告。


  显然,蒺藜、荩草和苍耳并列,比喻奸佞小人充满君王的宫廷,君子屈原却不愿和这些宵小同流合污。


  《九思·哀岁》


  伤俗兮泥浊,蒙蔽兮不章。


  宝彼兮沙砾,捐此兮夜光。


  椒瑛兮湟污,葈耳兮充房。


  摄衣兮缓带,操我兮墨阳。


  大意:


  悲伤世俗如此污浊,人们被蒙蔽不辨黑白。


  把那沙粒碎石当珍宝,夜明珠却被抛弃。


  香木花椒美玉早污染,那刺人恶草苍耳却充斥厅房。


  整理衣衫啊宽松衣带,我要拿上墨阳宝剑出门远行。



  这苍耳的恶名是当定了,我想替他辩解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