荩草虽然分布极广,我却只注意过一次,是在霍山脚下的一处泉水边,绿草盈盈,清翠可爱,犹如矮小的竹子。
完全没想过这样极普通的草是可以染色的,染黄色。是《诗经》告诉我的,《小雅·采绿》中的“绿”就是荩草。
《小雅 采绿》:
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节录)
大意:
整个上午采荩草,还是不到手一捧。我的头发蓬松卷曲,还是回家去梳洗吧。
整个上午采靛草,围裙里面装不满。说好的五天就回家,结果六天不见人。
是妻子思念在外的丈夫,一上午都采不下一捧荩草,那是怎样的心不在焉呀,头发蓬乱也没有打理,想想还是回去梳洗一下吧,万一此时丈夫回来呢。
这位妻子采的荩草就是为官府用,因为荩草“染黄色,极鲜好。”而黄色是那时官服的重要颜色,君主常驱使百姓采集荩草,所以此草也称为“王刍”。
《广本草注》描述荩草的形态:“叶似竹而细薄,茎亦圆小。生平泽、溪涧只测。”和我看到的一摸一样。
而《楚辞》中的荩草可不是用来染衣服,也不是女子手下采不满围裙的“相思草”,而是杂草,甚至是恶草。比如《离骚》中,称为“菉”: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节录)
大意:
蒺藜、荩草、苍耳充满房屋啊,你却异于众人不肯佩戴。
不可能对每一个人表明自己的心迹啊,谁又能明了我内心的真诚。
世人相互举荐相互利用啊,你又为什么孑然独立不听我的劝告。
无疑,荩草和蒺藜、苍耳同列恶草,蒺藜、苍耳列为恶草不难理解,果实长刺,形象猥琐,伤人,粘人,令人厌恶,但荩草并无可以刺人的“武器”,它甚至是为官府染官府的染料。想来也许是因为荩草和狗尾草一样遍地都生,在屈子的眼里就是没有香味没有美貌的杂草吧。
《招魂》中的荩草就是杂草。
乱日:献岁发春兮,汩吾南征,箓苹齐叶兮白芷生。
路贯庐江兮左长薄,倚沼畦瀛兮遥望博。(节录)
大意:
尾声:一年复始春来到啊,我将要匆匆去南方,荩草齐聚生长啊白芷生机盎然。路途要经过庐江啊那左边是茂密的树林,站在池塘的田界啊眺望广袤无边的楚国大地。
此时的“恶草”荩草竟是和“香草”白芷并生的,“恶”耶?“香”耶?那是屈子的事。我以为荩草就是霍山脚下,泉水旁边,纵草丛生中,绿草盈盈,青翠欲滴的野草,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