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这几天一改平日的乐观豪爽、雍容大度,眉宇间总浮现着忧虑。
   可以说,吴兴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三十刚出头,就进入公司高层,也有个幸福的家庭。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分配到市里一个单位工作,曾被很多人羡慕,因为那时候毕业生分配重点在基层,留在市里的稀如晨星。两三年后觉得自己专业得不到发挥,他辞了固定的国营单位工作,独身闯荡南方经济发达省应聘,来到这个城市,不久,把女朋友也引入这个城市。女朋友是他的学妹,感情深厚。婚后控制生育继续奋斗,步入中层后,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把母亲接到身边照料孩子。生活上虽无巨额收入,也买了房子,可算得上是富裕小康了。真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谈吐风雅,举止潇洒,单位上同事们都欣赏他的人格魅力,他也不负众望,工作业绩可观,还乐于助人,为他人解忧纾难。
   生活安逸了,工作之外就想找一些消遣。对于从农村走出来的人,还不想潇洒得纸醉金迷,只是在网络上漫游,一是学习最新科技,二是猎奇社会上奇闻逸趣。一次在网上发现一个女子公然提出“我要一个丈夫”,他不解,只听说男子找不到妻子打光棍,怎么还有女子嫁不了人的?他想到一个同事至今还是单身,便联系上她。经多次交流,知道她被丈夫离弃,好心给她提出为她介绍个男朋友。谁知这个女子竟然立即下线,消失无踪。又过了一两周,女子突然向他发出信息,说与他当面谈谈,并留下地址。
   这件事,是他一直默默进行的,他担心如果去赴约被妻子知道会产生误会。犹豫不决了一整天,他才联系上这个女子,申述工作忙无时间,要她等一段时间。实际上是等他自己调整心态,做好有关准备。他先向那位单身同事透露一点为他谋寻女友的想法,以求到时候与他一道去赴约。同事一听有此美事,当即就买了一条中华烟以表感谢。谁知到临赴约的那天傍晚,同事被他的父母召回家里忙家里紧急事务去了,吴兴只得硬着头皮单独一人去了女子指定的处所。
   地点在一个桥边。江南水乡,溪流特多,溪上每隔几十米就修有一座小拱桥,在路灯辉映下,犹如一勾勾弯月跨连两岸。时值孟春季节,两岸垂柳依依,桃花灿灿,花卉幽香飘逸岸边,使人熏熏欲醉。吴兴欣赏这个地点选得好,景色很美,正徜徉于柳下、花丛,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吓了他一跳。定眼一看,是个女子,长发飘飘,风衣上的衣带若金蛇舞动。他愣在那里,像个傻子一直瞪着她。
   “好乖乖!”女子说话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道长’吧!我看你在这桥头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了!若非‘道长’还不扬长而去啊!”
   “请问你是?”实际上吴兴也已猜出她是谁,但不便冒昧,故意问道。
   “好乖乖!还这么文皱皱的。”女子噗嗤一声笑起来。“我就是‘马猴’。人家叫我马皇后,哪里还有皇上?我就是猴急猴急的‘猴’。”
   “那我就叫你马女士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我是姓马。你怎么一猜就猜出来啦?”
   吴兴笑了笑,没有作解释。因为他知道不便多打听别人的隐私,尤其是女士,常以“名字”第一个字称呼对方,男的加“君”,女的加“女士”。正准备问在哪儿坐坐,女子笑嘻嘻地发话了。
   “好乖乖,我们总不能站在这里吧!”她走上来捉住吴兴的手说,“走,我已经准备好了处所,就在桥对面那幢屋子里。那幢屋子,看到了吗?”她另一只手指向桥对面。
   吴兴假借拔鞋子弯腰挣脱女子的手,抬头看那所房子。他们所在的桥这边是一色楼房,而那边是楼房、平房参差而列,正对着桥的那幢是三层楼房,房前筑建了铁栅栏,栅栏里有近百平米的院子,房子的墙壁屋面都是崭新的。
   吴兴正在犹疑,马猴说:“这是我姐姐的房子,她出国了,要我帮着看管。”说完就拉着吴兴进了院子,跟着开锁进了屋子。
   屋里摆设有些凌乱,但明显各种家具都价值不菲,电视机是五十多吋的,冰箱是柜式的,沙发的皮质锃亮发光。吴兴还没有看够,马猴已经递过一杯饮料。吴兴接过放在红木桌子上,顺便就坐在桌边的红木椅子上。马猴硬是又端起饮料送到吴兴口边,说:“喝,喝呀!”口里一股热气直喷吴兴脸上,吴兴觉得似蒜非蒜、还带着股沤烂的青菜味道。
   吴兴不敢再观看家具了,接过杯子一口喝尽饮料,抓紧说:“还是说说你的正事吧!”
   “什么正事不正事的!今天约你来就是先接触接触,彼此有个初步了解嘛!”马猴立即接过杯子,眯着眼,“喝点酒怎么样?”
   这时,吴兴口袋里手机铃声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妻子打来的,立刻走到门口,接起电话。原来妻子告诉他,孩子病了,要去医院。他立即说就回来。刚掐了手机,却被马猴夺过去,只听她说:“我看看是哪位红颜知己打来的。”吴兴说是妻子告诉他孩子病了要立刻回去,从马猴手里拿回手机,道了声歉,走出门。来到街边,他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上班刚走到单位门口,吴兴口袋里手机想起来。他掏出手机,发现手机不是自己原来的,而且款型更高档,再看号码,竟然是自己的。他疑惑了。怎么回事?先接了再说。一揿,传来一个女声。
   “怎么?拿出机子只看不接,奇怪啦?”
   吴兴立刻知道是谁了。他想了半天理不出头绪,只得回答:“马女士,怎么回事?”
   “今晚老地方见。”接着关机了。
   吴兴神情沮丧,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他想了许多,明显是手机被调换了,简直是变戏法。若是不要机子算了,结果如何很难说。到了晚上,他十分不情愿地来到桥边,踌躇徘徊,几次想转身而去。一阵风吹来,有根柳条拂到脸上,他伸手来抓,想狠狠丢到远处。柳条却自动抽回去了,接着又从脖子处游缠而来。他猛然想到,是她。一扭身,他看到马猴在身后。
   “我乖乖!为什么不进去?怕我吃了你啊?我是马猴,不是老虎!”既是戏谑,又像生气。
   “我跟你说,我是有妻子孩子的人,我家庭幸福。我只是好心,想为你介绍个朋友。”一副无奈的口气。“我觉得你是在拿我寻开心!”
   “我乖乖!生气啦?”马猴居然一副开心的样子,拉了吴兴的手说,“好好好,我们进屋谈。”
   吴兴摆脱掉手,无可奈何地跟在马猴身后进了屋。屋里整洁多了,只是显得有些空荡。坐下后,马猴仍是端来饮料。吴兴没有接,马猴就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把吴兴一个人丢在客厅,自己进了房间。吴兴很不高兴,就掏出手机,也放在矮桌上,准备马猴一出来换了机子就走人。十多分钟,马猴还没有出来。吴兴正准备喊人,房门开了,可是仍不见人,他真要离去了,从沙发上起来,走向门。这时,鼻中袭来一缕浓郁的香气,突然,被一团热气从背后抱住了。
   吴兴大吃一惊,大声喊道:“放手!我非常生气!”只觉身子被抱着一个旋转,面向室内,抱他的手臂也松了下来。
   吴兴转身正准备发火,却见马猴一身几乎赤裸,只穿着薄薄的丝绸睡衣,全身肌肉历历在目。她正靠在门上,双臂张开,犹如一个“大”字贴在门上。他一下呆住了。马猴的年龄与吴兴相仿,可现在根本看不出是个年逾三十的女子,倒像个二十芳龄的美艳姑娘,全身罩着粉红色的光,该凸的凸,该凹的凹。
   他注视了足足三分钟,猛然惊醒,迅速转身,喘着气说:“你这……告诉你,我可不是柳下惠,把我惹急了,我……”
   “我乖乖!你会怎么样?你要怎么样就来啊!”
   “求你了!把手机换回来吧!”
   “行!不过你回答我,我是不是还能引得男人心颤?”
   “是——”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做人得有做人的底线。一,我不是随便的人,二,我也不喜欢随便的人。”
   “好了好了。”马猴说完又进了房,不一会儿,穿好衣服出现在客厅。“坐下吧!谈话之前我先跟你讲一个故事,是我的闺蜜说给我听的。”
   吴兴深深叹了口气,不得不又坐下来。这时,马猴一反先前轻佻形态,居然平静地说起了故事。
   “有两个要好的姊妹,一个稍胖,一个稍瘦,俩人在一起无话不谈。一次,她们互相谈起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胖的说,她要找个搬运夫。瘦的问为什么,胖的说,搬运夫有力气,到床上劲大。瘦的说,那我就找个文弱的。她俩结婚后一次相遇,互问找的丈夫如何。胖的说,咳,真没劲,我那个莽货倒是有劲,可是上床就扯呼,劲都在白天用完了。瘦的愁眉苦脸地说,我那个白天只教书不花什么力气,到晚上就知道干那个事,干得人都睡不成觉。”说完,也不管吴兴是什么感觉,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吴兴觉得这个故事太庸俗,一声不吭地瞪着她。马猴看看他,神情庄重地说:“叫我怎么说呢?我是在试探你是不是个轻浮的浪荡子。你越是稳重,我越是喜欢你。”她叹了口气,又说:“我和你的妻子比谁好看?”
   “这是不可比较的。即使你是洛神,是宋玉的芳邻,我也不会动心的,因为……”
   “不急不急。你说什么劳神、方玲?你是说你的妻子叫方玲很劳神?”
   吴兴长叹道:“我说的是传说中的女神仙和美女。佛说,再美,老了总免不了死,成为一把枯骨。所以有人说,野地里的枯骨以它永恒地白傲视少女两颊上的嫣红。我的话你懂吗?”
   马猴茫然地摇头,说:“说真的,我很欣赏你。其实这房子就是我自己的,是早年市场搞活我赚来的,何止这一幢房子,银行还有八位数的存款呢!在你单位旁边,我还开了一幢店面呢!我丈夫嫌我人老珠黄,抛弃了我另找年轻貌美的。你知道,那时做生意哪有工夫打扮!离婚后,我也曾找过男朋友,可遇到的多是想占你的身子还要捞你的钱。你说,我能随便找个男人吗?”说完低下头,竟然抽泣起来。
   吴兴这才告诉她,他有个同事,一直没有结过婚,已经告诉他准备把你介绍给他。马猴这才说,算了,结过婚的嫁给没有结过婚的,以后有的是气受。这样吧!我那个手机比你的好用,你就用着,不用换了,把卡换过来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们就作个纪念吧!
   可以说,这件事就能这么美好地结束了。可是以后的发展,却是人们所预料不到的。一直等过了六、七年后的现在,才知道吴兴离开了那里到另一个城市去谋生了,当然那是另一个故事,街头路边的小报杂刊所载多多,无需我饶舌了。
   真是社会多变化,人生多波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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