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垄沟,房前屋后,枯黄烧焦!我故乡的百草啊,是谁让你遭到如此的恶运?是百草枯,是草甘膦,是宜草胺……这杀人的除草剂啊,你抹不去我的乡愁! 百草、百草,自从我呀呀学语,自从我蹒跚学步,自从我认识你,你就是我的亲密伙伴,我常常躺在你用春风编织的绿毯上打滚撒娇!    

  我故乡的百草,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的乡愁!   

  我不忍眼睁睁地看你在除草剂下烧焦!  

  我故乡的百草啊,我和你的情有多深,别人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只有你知道!  

  每年盼得春到来,背起苇篓去挑菜,给猪给兔……身后总是跟着小花狗。   春还早,最先出来的是羊胡子草,一堆儿一堆儿,像一朵朵羊胡子,兔子最爱吃。不多日又长出了“老姑金”、“老姑银”和“酸酸柳”,猪最爱吃。紧接着苦菜就露出了嫩芽 ,兔啊猪啊可来菜啦,人也挑来蘸酱吃。

  一边玩着就到了谷雨。谷雨见苗芽,麦穗草早出了几日,芦苇草也长到一寸多高。那时土地已承包到户,各家的毛驴儿、牛儿全拴在大道边,微风吹暖阳照,半天工夫他们就吃个响饱。最欢乐的是孩子们,他们追赶着羊群,从大道边奔向大荒地。羊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吃草,它们喜欢跑着吃。孩子们也总是好动的,他们有人追赶着羊群,上树摘榆钱撸柳树狗;有人在路边刨土挖甜草根;有人採节节草尖尖嘴里嚼,抹绿了嘴唇染绿了手还不够,竟然把甜根和节节草尖尖,装满了两裤脚。

  初夏,一场喜雨百草半人高,滋官叫,叫官吵,蚂蚱跳。它们都是百草生,小伙伴们可来活了。逮滋官,捉叫官,顺手抓了蚂蚱一串串。滋官比叫官小一套,绿身子,浅灰翅膀,只会叫一声。叫官分好几样,绿身子,灰膀灰头,我们叫它老菜;灰身子,黑膀黑头,我们叫它老铁;灰身子,红膀红头,我们叫它老火。这会叫的叫官最好玩,它们不象蚂蚱不会叫;不象滋官打个点,只会叫一声;它们打个点,叫起来又脆又响,叫得时间还长,长到一两分钟,歇不一会又叫。每年初夏,我们最爱捉叫官,也最喜欢在半人高的百草丛中留连。故乡的百草啊,给我儿时带来无比快乐的草! 盛夏百草更丰茂了。兔不愁,猪不愁,牛羊不愁,人更不愁,下地回来随便捎一筐,保管它们吃个够!

  农家的孩子每日都是与草为伴,和百草滚在一块。

  秋天家家打草。有牛羊的人家,有兔猪的人家,都要准备好几垛草,以备过冬粮。没有牛羊猪兔的人家,也要打下两垛草,以备冬天烧火炕。打草也是有区分的。给牛羊准备的草,都是芦苇草、毛毛草之类;给兔猪准备的草,叫它草其实不是草,多是老曲菜(苦菜)和猪耳朵菜之类的大叶菜;给灶坑准备的草就不同了,都是些高大的芦苇杆,蒿子棍之类。冬天烧进灶坑,饭熟了,这些硬杆也不易变成灰,将他们扒进火盆,盆里藏下玉米骨头,骨头在苇杆蒿棍的火炭里燃烧着,屋子里虽然有烟,却总是热乎乎的……

  冬天的夜晚,快乐的时光。在我十几岁时,生产队马号的大院,年年都有个几十米长,二十米宽的大草垛,那是队里大牲畜们的过冬粮。草垛就是小伙伴们乐园。我们把大草垛掏空,里面是地洞,地洞深深的,从东面,从西面,从南边,从北边,在垛顶,到处都是洞口。我们钻进洞口,深入大草垛,玩地道战。草垛地道里,可不象土地道阴暗潮湿,我们的草垛地道里,暖烘烘的,外边刮着西北风,在里面还要把棉袄敞开怀。

  生产队的老饲养员最恨我们,我们一钻草垛,他不是骂就是追,就是钻草洞搜捕的,嘴里还喊着“把草都弄脏了,咋吃啊!”一回,钻草垛的孩子被搜跑了,我钻在最深处不动,竟躲过了老饲养员的搜捕。

  第二天,小伙伴们都羡慕我勇敢幸运。

  故乡的百草啊,我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新科技下枯去!你虽然枯去了,在我心中却总是绿的!故乡的百草啊,你们就是我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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