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冬日暖阳,伴您长去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余生只剩归途。

       昨天下午偶然接到了父亲的视频电话,几秒之后,手机屏幕弹出父亲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少了往日的慈祥满脸憔悴发黑,隔着冷冰冰得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状态并不好,身后的背景也与往日不同皆为黑白照,顿时我心生不妙,这才知道爷爷在昨日早上去世了。显示提前走了预感与准备,眼泪哗得涌出来,全然顾不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父亲没在多说什么,只是匆匆通知我便挂掉了,留我一人茫然无措在手机的这一边,半天缓不过神来。

      后来我在想我到底在哭什么?自己和爷爷并不亲昵,可毕竟是自己的至亲。我心疼的是父亲,我断定。这一年里,爷爷的身体自住院后便再无起色,不论是前半年为高考焦头烂额鲜有回家,亦或是后半年远离家乡几乎不回家的我,可只要一回去便是放下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事,也会陪父亲去探望爷爷,最触动我的,大概是父亲面对不再言语生不如死的爷爷时无尽的悲伤与落寞,流的泪似乎都有所感。

       此情此景,又悲又叹,似乎又有些喜。悲,自是爷爷的离去,祖辈的关怀,祖辈的时代或许逐渐隐去,叹,感叹父亲面对生离死别的无奈,叹无药可医度日如年的枷锁太重,喜,似乎所有人如释重负摆脱久达一年的桎梏的轻松。于是我也渐渐明白,开始理解生老病死事事无常的不可抗拒,仿佛是命中注定,任你年轻如是恣意不羁到哪种程度。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爷爷见到我居然还抬起僵硬的手抚摸我的头,到现在我任在庆幸自己的每一次探望。仍能回忆起他那尚有余热的大手,曾经多么宽厚温暖,如今的皮包骨头颜色蜡黄发黑。

       后来了解到父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老泪纵横或是一病不起。他还撑着,日日守灵一切从简,再见到他我竟有些不敢相认。那样子仿佛病的是父亲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像父亲的祭文那样,走的那样彻底。可这种解脱不是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明亮,而是仍旧灰蒙蒙阴沉沉的空洞天际。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我已经飞过。泰戈尔的小诗如今想来莫名的悲壮决绝。大概于爷爷而言,相对于结果,人生的过程更重要,更精彩壮烈些。

      不由的想到了高看完父亲拿来给我看他一时兴起作的诗,关于三代人。当时的爷爷卧床的状态与前段时间无差,这首诗是父亲送我上考场的时候写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思想负担虽无形却比有形更重要,使我无法切身体会有难以名状的牵挂与期盼。与父亲相同的是,送我进校那日,我对此也颇有感触想到了龙应台的目送“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不必追,即便是至亲骨肉,也都沿着各自的生命轨迹行走,谁都有别人无法理解体谅的一面。不用追的背后,也准确无误的告诉我们,你,追不上。父亲是,我,亦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转身,便是一生。

       同样我也难以名状父亲坚持日日守灵的复杂心情。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父亲跪在爷爷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像是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样伤心。莫名揪心的疼,大概无论如何安慰都抵不过一句“爸爸你还有我”让父亲难掩的泪。我明白,父亲强势能干,坚毅果敢,可这一刻,他只是个失去爸爸的孩子,孤苦无依。

       爷爷的离去,似乎在宣告着他们时代的远去,而依然紧握着爷爷手的父亲似乎也在努力接过这一棒,传承到发扬壮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抬头看向窗外,已经冬至。落叶早已入土,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凉。祭文上写的这两句太真实,阳光照在上面,暖暖的,一如爷爷去世的那个早晨安详美好。我心中默念:“如愿冬日暖阳伴您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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