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大家要鼓足干劲,争取早日解决咱们县的环境问题,好了,散会吧。”一片掌声中,张局长结束了他两个小时的讲话,然后在秘书的陪同下,急匆匆的赶往了别的地方。

  在这个北方县城的郊区,距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旧房子,这里住了十多户人家,这些人,有在工地靠出卖力气为生的,也有靠修车为生的,还有的是靠打零工为生的,日子都过得很艰苦,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户人家的日子最为艰苦,是靠捡垃圾为生的,那就是张大爷家。

  张大爷已经七十多了,张奶奶也将近七十岁了,他们俩已经在这片旧房区住了有六年多了,不过周边的人家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只记得有一天,两个老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了这里并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六年。听说,他们以前也在别的地方住,后来房租涨的太厉害,住不起了,才搬来的这里。

  这片旧房区一直以来都不太干净,不过在张大爷搬来之后,情况发生了些变化,张大爷和张奶奶两个人一起,把自己住的房子周边和街道清理的干干净净,别人家也捎带的沾了光。

  张大爷和张奶奶是靠捡垃圾维持生活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白天的时候,天不亮,张大爷就出发了,在大街上捡饮料罐,纸箱子,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到天亮的时候,就赶往废品站,把早上捡的东西卖掉,卖个三块五块,十块八块的,也够一天的开销。早上张大爷在外边的时候,张奶奶就在家里张罗着做饭,等张大爷回来的时候,稀粥也能吃口热乎的。等吃完了早饭,张大爷休息一阵,就和张奶奶两个人一起出去了,去街上,去小区里转悠,捡各种垃圾,然后拿到废品站去卖,一直到下午才回来,而回来的时候,常常还是饿着的,还得张罗着生火做饭。等吃了饭,到了晚上,张大爷累了一天了,却还是不能休息,他还要去火车站去转一圈,还能捡不少东西,那可都是钱。等到忙完后,就已经深夜了,张奶奶身体不好,就早睡了,而桌子上,放着晾好的水,张大爷回来后,喝几口水,也就睡了。

  生活通常是无趣的,张大爷和张大妈每天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不过今天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中午的时候,张大爷家里来了两个不一般的女人。这两个女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很时髦,一个烫着漂亮的大波浪卷,另一个把头发染成了金色。她们和老房区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是上边派下来做调查的,你们别紧张,今天来就是了解一些情况,顺便宣传宣传政策。”大波浪进门之后开口说,金毛没有说话,只是扫了几眼屋子里的东西,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外边垒的煤和那些杂物都是你们家的吧,你们平时用什么做饭啊?”大波浪这样问。

  “用火炉子。”张大爷和张大妈小声的回答。

  “现在给你们说一声啊,现在全国范围内都在治理污染,城里村里都不让烧煤了,还有也不能烧其他烂东西,抓到要罚款的,平时咱们都有监测系统,哪里烧了都能知道,所以你们以后也不能再用炉子了,得想其他办法,话就说这么多,过几天我们还要来看,你们把那煤和杂物都清理了吧。”说完,那俩人就快步向外走去,都不给老两口说话的机会。

  张大爷和张大妈看着那俩女人的背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啥叫治理污染?怎么就不能烧煤了?那卖煤的咋活?那买的那煤泥和炭疙瘩咋办?不烧煤咋吃饭?不烧煤过冬咋办?这眼瞅着就十一月份十二月了,一天比一天冷,这老房子又没暖气,这不是要把人活活冻死?”张大爷和张大妈的心里直犯嘀咕,多少年不都是这么过的,这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呢?

  下午,张大爷和大妈都没有出去捡垃圾去,他们忙了一下午收拾院子里的杂物,还有家里的东西,傍晚天蒙蒙黑的时候,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张大爷在家门口站着。摩托车的声音突突的由远及近,那是张大爷的邻居回来了,是一个汽车修理工,三十多岁,人很好,张大爷把他拦了下来。“大壮啊,来过来,叔问你点事。”大壮坐在摩托车上,听张大爷说白天的事,听着,不禁笑了起来。“叔,那是政策,咱小老百姓能咋办呀,不让烧煤就不烧了呗,现在呀,干啥都用电,赶明您买个电磁炉,在买个电热风,啥也能干。”大壮说完,骑着摩托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爷和张大妈洗漱干净,换了干净衣服,就进城去了,他们要去看一下昨天大壮说的电磁炉和电热风是什么东西。到傍晚的时候,俩人两手空空的回来了,电磁炉要几百,电热风也要几百,哪来的那么多钱? 其实捡垃圾这么些年了,老两口多少也攒了几个,可是他们实在舍不得花那么多去买那些那么贵的东西。

  张大爷和张大妈纠结了两天,觉得日子还是得照常过下去,于是还是照常出去捡垃圾,照常用火炉做饭,不过他们除了烧煤,已经不再烧那些捡的塑料条子烂皮鞋了,那会产生浓浓的黑烟,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过了有半个月时间,就在老两口觉得没事了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又来到了老房区,来到了张大爷家中,这一次,她们明显没有上一次客气了,说张大爷张大妈人老了成了老顽固,问他们是不是想和政府对着干,最后走的时候还威胁张大爷尽快处理掉炉子和煤炭,不然就没收掉。

  那天夜里,张大妈哭了好久,张大爷也没有出去捡垃圾。

  第二天,张大爷和张大妈两人忙活了一天,把屋子外的煤都倒腾到了屋子里,然后他们把火炉的出烟口移到了屋子后。在以后的日子里,张大爷和张大妈两个人打起了游击战,白天天不亮的时候就出去,在外边待一整天,等到晚上才回家,半夜的时候才生火做饭,就这样过了有两个月,期间那两个女人也有来过这边几次,不过次次张大爷和张大妈都不在家,也就没有发生什么。

  冬天到了,捡垃圾也不好捡了,张大爷和张大妈在外边游荡的也少了,周围的邻居都说,张大爷和张大妈瘦了好多,看起来老的更厉害了。张大爷家里的煤烧的快完了,张大爷和张大妈想着,再买点煤好了,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了卖煤的人,拉了一小车煤泥,可是那车煤泥还没拉到张大爷家,就被不知哪个单位的人给扣走了。张大爷和张大妈想去理论,被撵了出去,那天,风特别大,吹的人身上凉飕飕的,心里也凉飕飕的。

  大波浪和金毛穿着暖和的羽绒服,站在张大爷家里,指挥着几个小伙子拉走了张大爷家里的火炉子,那炉子已经熄火几天了。张大爷和张大妈在地上站着,身上裹着被子,看着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

  炉子被收走的第二天,张大爷和张大妈收拾了家里,把这些年来捡垃圾收到的床,柜子,桌椅板凳都卖了,然后打了包裹,离开了老房区,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年底的工作汇报上,张局长激动地说着一年来治理污染取得的重大成果,台下不时的响起掌声,会后,张局长急匆匆地离开了会场,家里来电话,曾把他供养大,又被他抛弃的爹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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