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命运》合鸣

    然而,当我看着艾若冰一边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指点着叫我看她整理的记录,一边兴奋激动侃侃而谈地给我讲她的深刻感受和高度评价,说这个简一鸣简直太了不得了,太神奇了,竟然能把一堂语文课这么讲,讲得这么生动有趣,真叫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碰上这样一位奇人,一位超天才----

    什么?超天才! 我禁不住打断她的话说,若冰,你是不是用词太猛啦?上了一堂语文课,就成了超天才了?是,我承认,他这堂课讲得是很活泼生动,别开生面。是咱们的教课书里不曾讲过的。连咱们老师都承认,咱们现在的教育学,还是苏联老大哥那一套,可是,也不是没有人在搞改革创新。我就在报纸上看到过有关的报导。所以你不能说什么超天才。说不定他是依样画葫芦,照搬别人的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谦虚!艾若冰瞪起了弯弯柳叶眉下的黑亮亮眼珠,厥起了薄薄红唇的小嘴,样子却更加妩媚动人,声音却提高了八度,显然我的话刺激了她对那个人崇拜的心理,什么叫照搬?什么叫画葫芦?你给我画一个看看,你给我搬一个看看。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能不能谦虚点?我的林超同志!

    正这时候,简一鸣走进了教研室,可能我们两人刚才说的话叫他听见了一些,一进门他就拿他那瓦蓝瓦蓝的蓝眼珠盯住我们两人,笑咪咪地说:林老师说得一点没错。我就是依样画葫芦,照搬来的。你们看,

    说着他把手里拿着的一本书递到我手里说;我就是从这本书里搬过来的。你们知道,我在音乐学院教书,大概跟你们大学里的的老师没有二样,都是拿着讲义照本宣科。其实省城里的那些中小学,也是一样,都脱离不了死记硬背照本宣科的教学模式。我是在新华书店里偶然发现这本《快乐教学法》的,是一位资深的中学老教师写的。我非常认同她的教学理念,只有把学习变成一种乐趣,把死记硬背变成一种快乐学习,孩子们才会觉得学习不是一种负担,而是像玩游戏那样轻松快乐。学习就不是一种负担, 而是一种乐趣了。我就照搬到这个山村小学里了。可能搬得很生硬很不适当,还请两位专家多多指教。

    简老师,你是不是也太谦虚啦?听了简一鸣的这一番话,艾若冰却很是不以为然,谦虚过度可就走向反面了呢。我们俩算什么专家呀,课没上过几堂,连正还没转呢。只是有时候有点小飘飘然而已。

    艾若冰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斜着眼珠瞥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为了简一鸣生我的气, 我心里便有了一丝醋意,但我却绝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也附合着她的话说;是呀,要说专家,简老师你才堪称专家呢。

    行了,咱们都别互相吹捧了。简一鸣又呵呵一笑说,不瞒你们二位,我是到了乌吉密小学以后,才知道,当小学老师和当大学老师完全是两回事。再知名的大学教授,也不一定能教好小学生。所以,我必需得重新学习。学习做一名合格的小学老师,我就把这本书当成了我的老师。好在我从未教过小学,从未当过小学老师,也可能就没有任何传统框架的束缚。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天马行空了。

    听简一鸣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又闪现出了那个念头;这位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大学精英,为什么要跑到这么个偏远荒僻的小山村来支教?我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合理的答案,所以就更想猜破这个谜。

    这时却听艾若冰对简一鸣说;简老师,我也想照搬你那堂课的样子,你帮我看看,我这样设计这堂课,行不行?

    我发现,艾若冰在跟简一鸣说话时,她那又大又圆又亮的黑眼珠里,竟像有一道电光在闪烁。那一束电光在与那一对蓝眼珠相碰时,是不是会擦出电火花来?

    特别是当我看见简一鸣被艾若冰叫过去帮她看她设计的教案,两个人头挨着头,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什么的时候,我心里便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团无名的醋意。我无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悄悄地走出了教研室,垂头丧气地回到后院宿舍,往小火炕上一拍,四仰八叉一躺,眼睛望着天棚上正在墙角上缓缓爬动着的一只蜘蛛。眼角边上竟溢出了几点泪花。不知道是一种失落感还是一种妒忌,竟然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我当初有些一时冲动,一时心血来潮,想也没怎么仔细想,只想着爱情,只想着能有更多的机会和亲爱的人在一起,能更加深我们之间的感情,牢固我们之间的爱情。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来就碰上个简一鸣。好象是上帝专门跟我过不去,给我安排了一个我一开始就无法与之匹敌的强有力的竟争对手。

    可是,艾若冰却似对我的这些心理毫无知觉,一吃过晚饭,她就抱着她那把小提琴,往村南头简一鸣的小屋跑,还一边笑着跟我说;林超,你不会吃醋吧。你要是愿意吃醋的话,哪天我到小卖店给你买回几大瓶,叫你吃个够。

    艾若冰似乎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她甚至于看不出我真的在生气,真的在吃醋。还好几次兴高采烈跟我说,她能碰上和认识简一鸣这位小提琴界的名人,是她的最大幸运,是她早就梦寐以求的。只是以前她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也接触不上这位大师级的人物。能在这儿碰上简一鸣,真可以说是上天的恩赐。

    然而,当那一阵阵飘进山谷里,又从山谷里飘飘摇摇反射回来的琴声,那曾经叫我痴迷的琴声,那曾经无数次听若冰拉过的琴声,变成了两个人的合奏合鸣,又一次在我耳畔高亢地回响起的时候,我依然被深深的陶醉和征服了。

    我听出了,他们两人正在拉着的曲子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也是艾若冰多次拉过,也是每一次都叫我异常感动的曲子。然而现在,当那一阵阵苍凉悲壮的旋律,在这遥远偏僻的山村,在静静流淌着的小河边,在火红晚霞热烈燃烧的山谷中,飘向远处峰峦叠嶂的山巅,又裹挟着湿漉漉的山风和灰紫色的落日,飘荡过来的时候,我真正体会到贝多芬的力量是多么强大,音乐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几乎千山万壑都为之震撼。

    然而,也许爱情的力量会比音乐的力量更强大吧。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竟然也升起了一种悲怆和凄凉的感觉。致使那苍凉的琴声一次又一次地,几乎一整夜都在我脑海里回旋。以至于第二天早晨起床,艾若冰看着我红红的眼睛,以为我生病了,要带我去村卫生所找大夫看看。

    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还是那一团醋意和妒火,在我心底里潜滋暗长引起的。我跑到乌吉密河边上,把两只脚伸进冰冷的水里泡了好半天,才叫自己恢复了镇定。今天第一节就是我的课,我不能叫学生看出我有什么异样。一边上着课却一边在心里想,让时间快快流过去吧,一到支教期满,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我又何必叫自己深陷苦恼之渊而不能自拔呢?

    不就是三个月吗?来的时候,萧红中学的教导主任就告诉我,支教期一满,我就得马上回学校报到,接替一位退休老教师的语文课。叫我心里有个准备,提前好好备备课。到时候我们俩都得按期归队,谁也留不下。时间会帮助我战胜对手的。

    四,爱情危机

    但是,我还是想弄明白,这位省城音乐学院的知名教师,这位被艾若冰称之为天才音乐家的人物,到底为什么要跑到这么个偏远地方来支教?内中到底有什么原因,抑或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在省城里犯了什么事,呆不下去了?还是在学院里惹了什么祸,到乡下来躲避来了?还是在生活作风上出了问题,逃之夭夭,一跑了之?

    我一定得想法打探出他的秘密。

    乌吉密村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村,乡邮员送信只把信送到村委会。那时候,既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通信只能靠邮局。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跑一趟村委会,或者去送信,或者看看有没有我的来信。这天我又上村委会去,正碰上刚从县里开会回来的村会计,因为我总往村委会跑,和这位李会计也算是熟人了,听说他刚从县里开会回来,就打招呼似地笑着问;李会计,这回上县里开会,又带回来什么新闻了?有没有关于我们学校的新闻?

    李会计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半打子小老头,爱说爱笑爱哨(即能侃),尤其对男女之事,更爱扯闲篇。听我问带没带回新闻,有没有学校的新闻。其实我也就是信口随嘴一问,李会计却把眯缝眼的小眼珠,骨碌碌一转,夸张似地压低了声音,故做神秘地说;林老师,你知不知道你们简校长女朋友的事?

    简校长的女朋友?我摇了摇头问;简校长有女朋友?那女朋友在哪儿?

    我听县府办的王秘书说,他女朋友是个唱歌的,也应该是那种挺风流的女人吧。李会计说着咂了咂嘴,又摇了摇头说,说是两个人都快要结婚了,还要一起上外国去发展,简一鸣却突然提出分手。好象是又有了一个别的女人,你们城里头叫小三的那种挺风骚的小女人。那个唱歌的女人又哭又闹,不依不饶,又要寻死觅活,弄得老简没咒念了,只好-----

    唉,现今这男女之间的事,谁也弄不明白。李会计说到这儿,又咂了咂嘴,摇了摇头,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却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如此。其实我就一直认为搞音乐的人,搞艺术的人,大多都是朝三暮四,水性扬花之流。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更是层出不穷。这个简一鸣也不会免俗吧。说不定也是那种风流才子,花花公子之流。

    我得把这个情况告诉艾若冰,叫她提高点警惕,莫被某些表象所迷惑。我小跑着到教研室去叫艾若冰,她正在为学校下个月参加县里的文艺会演,在准备方案,是简一鸣交给她的任务。我把她叫出教研室,她不情愿地问我到底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在教研室里说。我把她硬拉到操场上的一个蓝球架子底下,把我听到的李会计跟我说的话,原原本本跟她说了一遍。心想现在你该知道简一鸣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可是,我刚把话说完,艾若冰就又瞪起了她两道柳叶眉下的黑眼珠,红红的嘴唇也歪了两歪,不屑地说;林超,你现在可是个堂堂的人民教师,不是个爱扯老婆舌的家庭妇女,这种流言蜚语,你也传?就算是他跟他女朋友闹掰了,躲避了,那又能怎么样?又能说明什么问题?你不觉得刻意去挖掘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吗?

    你你,你说什么?听艾若冰说出这样一番话,真叫我万没料到,她不仅不相信事实,还反咬一口,倒打一耙,我真是有点急眼了,也瞪起了眼睛;艾若冰,你是不是连事实都不相信了?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直接去问李会计,去问县府办的王秘书。

    我谁也不问。艾若冰一梗梗脖子,又使起了她的倔强性子,宁折不弯的劲,我也没兴趣去关注别人的隐私。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更相信我的直觉和感觉。林超,你可是个大男人,别叫我说你像个心胸窄小的女人。

    你你,你……

    没等我往下说,艾若冰打断我说:我没功夫跟你扯闲篇,我还有活,恕不奉陪。说完一转身,走人了。

    望着艾若冰快步走去的背影,我一动不动地站着,想不明白艾若冰怎么一到了乌吉密,就好象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我的话她一点也听不进去,还说我像个心胸狭小的女人。这个艾若冰是不是中了魔了?叫那个姓简的迷惑得认不清东南西北了?

    忽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头,我回头一看,是简一鸣,他手里夹着一张图纸,依然拿他那瓦蓝的蓝眼珠盯住我问;林老师,你站在这儿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家了?要不这几天咱们放农忙假,你回家去看看。是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人也惦记了吧?咱们这儿太闭塞,写封信来回都得一个来月才能到达。听说国家提出要村村通公路。等到公路修进山里,通了汽车,那就方便多了。

    来,林老师,你帮我参谋参谋,简一鸣把手里拿着的一张图铺到地上叫我看,一边在上面比划着:这是我设计的咱们新校舍的简图。这里是一栋三层教学楼, 一楼是音乐教室,体育教室,物理和化学实验室,和一个小型风雨操场,或者叫小型礼堂,可以上室内体育课,也可以开个大会举行个文艺会演什么的。二楼是教室,有十六间教室,能容纳十几个斑五六百名学生上课。足够用的。三楼是图书馆和图书阅览室。这也算是学校的主楼吧。后面再建一趟红砖房, 一边是学生宿舍,将来有外村远道的学生,每天来回跑太辛苦,周一到周五就在学校里住宿。中间是食堂,另一边几个房间是教师宿舍,也可以当做招待所。 我向省市希望工程打的报告,已经批回到县里了,明天我就去县里办手续,再跟县教育局商量,请一家有名望的建筑工程队,争取十一国庆节,学生们就能在新教室里上课。

    简一鸣刚说到这儿,就听教研室那边有人在大声呼叫:简老师!简老师!你过来一下!

    我抬头一看,是艾若冰站在教研室门口在大声呼喊。简一鸣向我解释似地说:镇里指定咱们学校代表全镇和全镇中小学,参加县里举行的文艺会演。我叫艾老师搞一个训练计划和方案。咱们得争取拿个好名次,不能辜负镇里对咱们的重托和希望啊。走,林老师。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不,我还有事。你们研究吧。我没等简一鸣说完话,就转身跑走了。因为我怕禽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地一下从眼角边上滚落下来。

    五,白日惊梦

    我不知道是艾若冰主动要求跟简一鸣一起去,还是简一鸣要求艾若冰跟他一起去,还是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不谋而合,要一起去一趟县城。至少也得三五天吧。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要在县城里一起呆三五天,一男一女,要在县里一起呆三五天!一起住三五天!

     可是,艾若冰却似乎毫无所谓,似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或者是即使发生了也纯属自然而然,无需大惊小怪。所以,她依然一边走着路, 一边哼唱着歌曲,可能是她领学生们唱的那几首歌曲,准备参加县里文艺会演的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见了我依然会嘻嘻傻笑,偶尔还会朝我作一个鬼脸,或是揪几下我的耳朵,弹两下我的脑瓜门。要是以前,我必然会以牙还牙,也追上去弹她的脑瓜崩。我们两个人就会撕打到一起,甚至于翻滚到一起,闹个不亦乐乎。

    可是这次我却没有以牙还牙,也没有跟她撕打,只是强装着裂嘴傻笑了笑。我自己觉得我那种傻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可是,艾若冰却一点没在意我的变化,或者说她现在的全部心思和注意力全在文艺会演上,全在简一鸣身上,已经视而不见我脸上和情绪上的变化了。这也可能是我更大的不幸和悲哀吧。

    按照农村的惯例,这几天就要开始放农忙假,趁着学生放假的时机,简一鸣要和艾若冰一起上县里去办希望工程的事,临要走的时候艾若冰跟我说;林超,趁着现在放农忙假,你要想家了,你就回去一趟吧。你第一次离家,爸妈也会想你的。红星水库那块有个小火车站,离咱们这儿十八里山路,简校长跟村长说了,叫村里派个马车送你去。你就回去一趟吧。我跟简老师上县里去办希望工程的事,得找一个资质好的工程队给咱们盖校舍。我也想顺便上县电话局,往家里打个长途,跟区里和学校商量点事情。那祝你一路顺风。替我给你爸妈问好。拜拜!

    说完一扭身噔噔噔朝停在路边的那辆马车跑去了。简一鸣已经坐在车上等她了。艾若冰跳上马车,和简一鸣并肩坐在车老板子身后,艾若冰又抬起胳膊向我挥了挥手。车老板子喊了一声“驾!”,随着几声清脆的鞭声在空中炸响,枣红马驾辕青骡子拉套的马车扬尘奔驰而去。没一会就消失在东山角下一片茂密松林的后面了,很快就看不见了踪影。

    我呆呆怔怔地望着马车消失的那片山雾复盖浓绿包裹着的密密松林,站了很久很久。只觉得那远远消失的不是马车,而是人,是我苦恋了一年另三个月的亲密女友,我们曾经海誓山盟终生相爱终生相守。可如今,一辆远去的马车,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就将要将这一切轻易夺走----

    我只觉得心口窝里一阵阵酸楚。

    望着火车车窗外的树木,急速地向后倒退,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缓缓地向后移动,山峦上迷迷蒙蒙的雾岚吸纳着云霞的辉煌,使自己变得越来越多彩眩目,也越来越神秘莫测。偶尔有几只苍鹰,从大山那边飞来,又向远方的天际,朝霞升起的地方,义无反顾地振翅飞去。当火车驶过一座石桥,望着石桥两边哗哗流淌着的河流,我禁不住想起了乌吉密村旁的乌吉密河,那波光鳞鳞静静流淌的小河,平日里像一个羞涩的少女,一波波涟漪浮动着朝霞或落日的绚丽,脉脉地演绎着百转柔情的温馨。可是,当狂风暴雨来临的时候,它也会一反常态,发怒发威,把涟漪变成了巨浪,肆无忌惮地翻卷起激流,呼啸着打着漩向下流奔泄而去,常常会把山上的枯树倒木一并席卷而下。河面上的小木桥,也会被急流巨浪冲击得东摇西晃。所以,我不止一次听简一鸣跟村长说应该好好修修这座木桥,因为河对面两个村 子的二十几名学生,每天都要经过小木桥上下学,安全很是叫人担心。不知道这次重建校舍,会不会也把小木桥也重修重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间想起了那条小河和那座小木桥。也许我的思想还没有能完全离开那个我虽然只呆了二个多月,却叫我饱尝了酸甜苦辣饱尝了各种滋味各种体会的那个小山村。我不能否认我在这个偏远又遥远的地方,在这个只有一趟泥坯房的小学校里,学到了我在四年大学里也学不到的东西,使我获益匪浅。对我今后的教学生涯会产生深远的影响。但是,我却也忧心忡忡,我会不会真地在这里失落我最珍贵的最宝贵的感情,失落了我最钟情的苦恋了一年另三个月的爱情。

    所以,此时此刻,我一闭上眼睛,就像是又看见了那辆枣红马驾辕奔向县城而去的马车,艾若冰和简一鸣肩并肩地坐在车厢板上,简一鸣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着什么,艾若冰盯盯地盯住他的英俊的脸他的蓝眼睛,不时咯咯咯大笑着,笑弯了腰,笑得眼泪水都流了下来。我像是看见了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进县教育局的大门,又走进一家建筑公司的大门,又一同走进县政府招待所的大门……

    我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想再往下想。我强制着自己不再去想。可是,我的耳畔却忽然又回响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声,那是艾若冰这些天来一走起路就要哼唱的歌曲。我知道那是她和简一鸣让合唱队反复练唱的一首歌曲,是准备上县里参加文艺会演要演唱的第一支歌曲。四十名同学身穿整齐的校服,列着长方形的方队站在舞台中央(那可能是县文工团剧场的舞台),由三把小提琴,两把萨克斯,和一面架子鼓组成的小乐队,站立在一侧,艾若冰身穿她最喜欢的那件乳白色连衣裙,站在队伍中间,她先向台下的观众鞠躬行礼,然后转过身来,用她那黑亮亮的眼睛,向她的合唱队员们示意了一下,轻轻地扬起手臂,乐声歌声同时响起。站在侧幕旁边的简一鸣,一直面带微笑地用他那奕奕闪着电光的蓝眼珠,注视着艾若冰,似在给她鼓劲给他加油。

    优扬悦耳整齐高昂的童声合唱,在剧场里激情地回荡着,令剧场里一千多名观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住舞台,屏气凝神地倾听着。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来自于一百多里以外深山沟里一个山村小学的合唱队,竟然能演奏出如此高水平的乐曲和歌声。不能不令他们既好奇又震惊……

    我突然惊醒,不知是做梦,是幻觉还是在想象?

    我不知道我此刻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也许有为艾若冰起早贪黑,花费大量心血,训练了一个多月的合唱队,终于在县文艺会演上大获成功而欣喜,也许同时也夹杂着一种渐行渐远的疏离感和失落感,一种女友可能被另一个男人轻易夺走的痛楚感和悔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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