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金城兰州,戎装履职西藏。曾经往返无数次,每每经过格尔木。

      遗憾的是,要么登机一飞高空划过,要么乘坐火车穿梭掠影。有着“戈壁明珠”之称的天路重镇格尔木,就像是心中一直暗恋却又久未谋面的一位“情人”,总是遥遥牵念在心底里,又总是悠悠悬荡在梦幻中。
  初秋闲暇,暮然回首,一跺脚,向着美丽出发!于是,终于有了和格尔木的一次深度约会。那天,恰巧是传统中国的一个特殊日子——七夕。

      小憩日月山
    朋友结伴,清晨五时出发,由兰州、西宁沿唐蕃古道驱车西进,一路风尘一路惬意。
      漫漫青藏线,蜿蜒到天边。一行五人,唯独我比较熟悉这条路。呵呵,远方的格尔木,等着我。在与你会面之前,我义不容辞,先做一会儿朋友们的“临时导游”吧。
      同行的好友老段发出第一个疑问:“你是老青藏了,从地图上看,去往拉萨必经格尔木,怎么会没有零距离拥抱过你的这位‘情人’呢?”
      哈哈,我笑了。说是情人,那叫调侃,格尔木三字的确听起来很像是一位藏族女性的名字,可它偏偏是一个野性与柔美并存的地方。因为戎装裹身,使命在肩,所以总是擦肩而过。记得四年前办完退休手续,特意乘汽车归乡,曾计划着中途停顿顺便来个精心造访,却又因突然事务而匆匆离开。美丽的格尔木,芳颜犹抱琵琶半遮面,莞尔一笑,又一次滑落梦里。
      兴头上来成“话唠”,我向大家打开了话匣子:先给你们介绍一点外围资料吧。我们的头顶上曾经有条“驼峰航线”,那是二战时期中国和美国盟军建立的一条空中通道。中国通过这条航线向印度运送了大量派往境外对日作战的远征军士兵和战争物资,因为航线跨越喜马拉雅山和横断山脉,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的峰背而得名。由于那个年代的飞行设备条件非常简陋,飞越驼峰近乎“自杀式航行”,物质与生命的代价非常昂贵。
      曾经的中学老同学葛生银疑惑了:“你说的这条‘驼峰航线’,与我们此行有什么关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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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有,可以概括为形象关联。现在我们的脚下,也就是车轮子下面的青藏公路,就是一条典型的‘驼峰道路’,这条路的起伏高差超过3700米。天上陆地共驼峰,这就是青藏高原。翻过前方海拔4877米的日月山,我们便翻过了第一个‘驼峰’”。
      说话间,不远处山上的日坛和月坛两座亭阁,在视线中徐徐拉近。脚下,正是观赏日月山风光的绝佳位置。
      高原的寒气,要比内地来的早些。停车小憩,尽管凉风习习,感觉却是心旷神怡。
      曾经多次乘火车路过此处,自然耳熟能详。我告诉大家:眼前就是著名的日月山,曾经是中原与吐蕃雅砻部落的分界,历来也是内地通往西藏的咽喉。历代王朝都把它当做前哨和屏障,所以有“西海屏风”、“草原门户”之称。相传,唐贞观15年正月,一支庞大的送亲队伍护送着美丽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王松赞干布,路过这个山口时曾经停顿休息。公主走上峰顶翘首西望,远离家乡的愁思油然而生,不禁取出临行时皇后所赐的“日月宝镜”观看,镜中顿时现出长安的迷人景色。她悲喜交加,一不小心,“日月宝镜”落地摔成了两半,正好蹦哒到两个小山包上,东边的半块朝西,映着落日的余辉,西边的半块朝东,照着初升的月光,日月山便由此得名。 
      其实,日山和月山两两相对,是一种自然造化,山上的两座亭阁,是人们为了纪念文成公主修的纪念馆。里面各竖立着记载文成公主故事的两块纪念碑,还有很多当年藏族人民迎接文成公主盛况的壁画。公主进藏和亲,首先政治层面居功至伟,增进了汉藏民族和平友谊,同时也为繁荣西藏的文化、宗教、农业和医学的发展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藏族人民非常感谢她,特在此处为公主修庙树碑,以作永久纪念。
1535773614512508.jpg      看着日坛和月坛周围大小错落的玛尼石堆,还有那飘荡不息的五色经幡,我感慨,虔诚朴实的藏胞啊,真是其心可嘉,其情可叹。
      葛老同学又好奇了: “瞧瞧那周围草皮下裸露的山体,怎么多是褐红色的呢?”
      我笑答: “远看如喷火,近看像染血。遥望高山土石皆赤,赤地无毛而得名‘赤岭’也。”
      此番话语就不是调侃了,而有着史料依据。因为这里岩层泛红,所以历史上的“茶马互市”,曾经就叫“赤岭互市”。在这里,青藏大批的牦牛、羊只和马匹被交换到内地,内地的茶叶、瓷器和丝绢也源源不断地交换到了牧区。
      感谢文成公主,美丽的日月山承载了历史,肩负外交使命的公主的一次路过,这里的历史也同时被改写了。因为,青藏从此获得了长期的和平安宁。
      越过日月山,车内人员一度出现短暂的沉默。我知道,大家的思绪仍驻留在独特的景致以及公主和亲的厚重故事里,守望在无尽的苍凉和沉甸甸的传说中。

      拥抱“天路明珠”
      如果说西宁至拉萨的青藏公路是雪域高原上一条长长的青色哈达,蜿蜒飘逸两千公里,那么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格尔木市区,则不偏不倚“居其半而成城”。因此,民间流传着“骑上牦牛走天路,绕不开那格尔木”的说法。
      时代不同了,我们已经用“铁马”越野车取代了牦牛。过去商埠队伍徒步半月左右才能抵达的格尔木,我们仅用了不足九个小时便和它零距离接触了。
      下午两点,藏族好友索南携夫人一起,特意赶到市区东入口处迎接我们。高原的太阳底下,一对藏家夫妻,两个古铜色的生命活体,如果不是蠕动的眼睛和说话微笑时频繁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家看到的仿佛就是两尊古朴的雕塑。一种特别的豪气与力量感,震颤了几位随行朋友的心灵。那,是强烈紫外线的杰作,也是高原魂魄的显现。
1535774174621378.jpg      远方贵客临门,给每个人献上一条洁白的哈达、一碗青稞米酒、一个紧紧的拥抱,表达的是草原人最高的礼节。特别是那碗传统的“下马迎客酒”进入腹中,藏族同胞火辣辣的热情立马凸显,洗去了我等一路的风尘,唤醒了有些疲惫的神经,从脚跟到脑门,我们都接收到了强烈的暖意。

      索南的出现,结束了我“临时导游”的使命,他借着酒兴开讲了。“各位尊贵的朋友,欢迎你们来到美丽的格尔木!这个地方周边河流众多,矿藏丰富,因为历史上蒙古族同胞居住比较多,所以用蒙古语取名为格尔木,意思是‘河流密集的地方’”。
    哈哈,不愧是大学生出身,又是市政管理机关的干部,这段开场白的汉语表达凝练而又精彩,不能不让人精神为之一爽,真心地刮目相看。
      接下来的所见所闻,使以往意念中的格尔木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进入市区的道路笔直宽广,路边饱满的枸杞坠弯了枝头,片片葱绿丛中泛出点点果红,风动摇曳煞是好看。我出生在“枸杞之乡”宁夏,想不到这耐旱抗盐碱、再熟悉不过的名果枸杞,也是格尔木的“宠儿”,并且还成了这座城市的街景奇观。
      由索南口中得知,这片土地最初是不折不扣的“不毛之地”,好多植物都是他山来客。是啊,自然法则如此,高天厚土,适者生存,生命一旦扎根,便是永恒的主人。
      街上丝毫不见内地市区车辆拥堵的窘境,大部分街道两旁参天的白杨和国槐郁郁葱葱,树荫下对对情侣盈盈漫步。当地人骑着的电动车穿梭不息,似在宣示着他们的交通工具也已经与时代同步,电动车已经替代了牦牛、骆驼和马匹。
      下午,上学的孩子们行走在阳光下,小脸上绽放着快乐与童真,最为独特的是,每张脸蛋上都留着一抹“高原红”。
      从地理学上讲,格尔木地处青藏高原腹地,在柴达木盆地南沿。索南说:“昆仑山北麓有条古老的格尔木河,两岸自然形成广袤的冲积平原,由柴达木盆地中南部和唐古拉山区两块高差较大、互不相连的区域组成无垠的戈壁,成为格尔木的主体,总面积约13万平方公里。”听到这个数据时,我的第一反应便认定它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县级市。索南惊奇地竖起了大拇指,哈!果然如此。
      有人说格尔木是“祖国母亲的胸怀”,我想一点不假,因为巍峨远古终年积雪的唐古拉山就在它的西端,长江和澜沧江就从这里发源,千百年来以甘甜的乳汁,滋润养育着大半个中国。
    索南告诉我们,格尔木虽然只是个县级市,却是青海省的第二大城市,市区平均海拔2780米,属于大陆高原性气候,雨少风多,冬季漫长寒冷,夏季凉爽短促。有汉、蒙、藏、回等34个民族共30余万人口在这里繁衍生息。不但是中国园林化先进城市和优秀旅游城市,还被评为中国“特色魅力城市200强”之一。
      行走到一条老街道时,司机小潘突然惊奇地叫了一声:“呀!我发现新大陆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到街边繁茂的杨柳或槐树并非一棵一棵等距离挺立,而是几棵一束,一束束手拉手地聚拢在一起顽强地生长,树皮粗砺,树干大多歪斜着,有的甚至近乎扑倒在地。索南风趣地解释说,“那是岁月沧桑的见证。创业之初的格尔木混沌一片,风卷暴雪飞沙走石,这些树木只有抱团抵抗才能生存哦。它们,可是抗击沙尘暴的勇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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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想不到这么偏远的城市,也会有“一街一景”的人性化高端理念,格尔木市的城建规划,在存留历史记忆上也算是作足了文章啊。
      最引人入胜的当然莫过于登高远望了。我们下榻的希尔顿酒店算是市区最高的建筑,由楼顶观光平台极目四方,天空瓦蓝如洗,晶莹的雪山与火灰色丘陵戈壁、多彩的农垦田园簇拥着一座新兴的城市,构成了“塞外明珠”独特的风情。视野中的远山极尽阳刚,甚至充满野性; 近处的格尔木市区则清丽俊秀,透着难以言表的美少女般的精致。
      这时,索南突然指着市区的西北角说:“你是青藏军人,应该听说过格尔木‘寡妇营’的故事,位置就在那里。”
      我想起来了,那是发生在60多年前的事儿。据说格尔木还是个不毛之地的时候,部队开进到这里。领导号召大家:“你们这些小伙子每人都从老家搞一个婆娘来,共产党员要带头,这是政治任务。有了婆娘,生出小子来,将来这座城市才会有气场。”不久,第一批家属来了,望着荒原上的落日和身边的几排帐篷,连一棵树都没有。自己的男人们都去唐古拉方向修路了,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寡妇营”成了一些人私底下的称谓。又不久,第一个孩子在这里降生,父亲是汉族,母亲是藏女,孩子取了个汉族风格的名字,叫李德寿。这个“帐篷男孩”,成了格尔木第一代居民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眼下的格尔木市,芳容已经与内地无异,并且极富现代气息。帐篷的影子远去了,帐篷婴儿呱呱坠地时的哭声消匿了,“寡妇营”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份记忆、一份感动、一段传奇。

      聆听“昆仑雪韵”
1535774365817474.jpg     时间尚早,大家一拍即合:立马赶去昆仑山口,观览“雪山夕照”,聆听“神山梵音”。索南特意请来蒙古族资深老人沙迪克和我们同行,一路相谈甚欢。

      老人家是市文化馆退休干部,无疑也是格尔木历史的“通才”。汉语流利,说古论今,谈兴非常浓厚。行车路上,他给我们讲了很多很多,中心话题还是我们将要去看的目标。
      他说:“昆仑神山的确非常神。从上古的西王母、黄帝、后羿射日、妖仙女和墨蛇君,再到著名的封神榜,都和这座山有关。”
      我们最大的收获是从他的介绍中知道了比较正宗的昆仑山神话。原来上古时期的昆仑山不只是一座山,而是整个西域,甚至是飘悬在空中的海外仙山。这也许就是昆仑神话能够与希腊神话齐名、成为世界两大神话主体的缘故吧。
      相传具有“万山之宗”、“龙脉之祖”称谓的昆仑山,是天帝在凡间的都城。城郭方圆800里,四面城门都有人面兽身的开明兽神在那里把守。周代穆王是天帝派驻凡间管理昆仑山的主角,他在履职期间因爱生情,乘坐八匹马拉的车子与九天玄女西王母相会。美丽的西王母是昆仑山的另一位仙主,擅长用六月雪来酿制琼浆玉液的泉水,传说中的“瑶池”,也就是昆仑河源头的黑海,就是西王母女神辛勤劳动的杰作。西王母在昆仑山的宫阙十分富丽壮观,其中最为华丽的是昆仑宫。一日,她宴请周穆王于昆仑宫,因妒生恨的水神共工氏突然驾龙凌空,猛地撞向昆仑宫,随着一声惊天巨响,昆仑山拦腰折断,山体轰然崩塌。天地发生巨变,山峦移动,河川变流,大地向东南塌陷,天空向西北倾倒,日月星辰都改变了位置。西王母力挽狂澜,使崩塌的昆仑宫一分为二,化作了现在的玉虚峰和玉珠峰,两峰之间的冰川,成为了更加美丽的宫阙“碧玉堂”。而以前的瑶池也化静止为动态,成了今天昆仑山中最大的“不冻泉”。
  寻着沙迪克老人的叙述,遥望云雾缭绕的昆仑雪峰,银装素裹连绵起伏。我想,上古的神话,也许应验了亿万年前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又催化了西王母信仰的鼎盛,并且成就了“中国第一女神”吧。
       老人满脸皱折,眼睛却炯炯有神。他抬起布满青筋的绛紫色的大手,指着遥远处的雪峰很认真地说:“神山自有神灵之气,眼前这个天地灵气聚合的地方,不光有神仙坐堂护佑众生,许多俗家弟子也都选择这里作为修炼之地。因为它与世隔绝,天然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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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备现代知识武装的索南,更是理性通俗多了。他补充道:“发源于昆仑山的格尔木河中游,长期侵蚀山体板岩,形成了峡谷,绝壁相对,我们现在无法看到它深几十米的一步天险奇观,只能远观奇峰亭亭玉立。瞧那两个雪峰,传说是玉帝两个妹妹的化身。正是因为它的险要和神秘,昆仑山才在中华文化史上有了‘第一神山’的显赫地位。”闻听此言,我突然想起小说《封神演义》关于阐教教主元始天尊的描写,三清之一道场玉虚宫就坐落于昆仑山,它一定就是方才索南和沙迪克老人讲的玉虚峰了。
      过去常听人们讲,遇老者曾经沧海,语出必有“点化”及“醒世的功效”。当我们与沙迪克老人一起站在昆仑山下观赏交谈时,似乎真的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不是吗?此刻侧耳倾听,犹闻风动昆仑雪舞,定是仙境之音传来人间。声若琵琶,律如古筝,演奏者无疑就是仙主西王母。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洁白的昆仑雪峰染上了一抹红晕。恰巧,一列绿色的现代化电力机车轰鸣着向西驶去,我知道,列车的前方就是藏羚羊的故乡——美丽的羌塘草原,那里是格尔木的西端;过了唐古拉雪峰,就进入了天上西藏 。绿色长龙唤醒了沉寂的雪山,并告诉人们:格尔木的梦想,已经插上了钢铁的翅膀。
      趁着暮晖无风,索南麻利地从车上取来了事先准备好的清真大饼、炕锅烤羊肉、还有青稞酒和青海老酸奶,都是当地最具特色的美味饮食。大家围坐一圈,好一番狼吞虎咽。呵呵,昆仑晚霞作证,野炊风格别致,还有那份儿满嘴流油的口福,任谁都终生难忘。
      酒足饭饱,篝火燃起来了。一些不认识的旅友也一起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格尔木旷野的篝火,似乎特别青睐俊男靓女,映照在他们面庞上的红光色泽,异常绚烂。大家唱啊、跳啊,唱响了天籁之音,唱出了儿女情长,唱来了西王母显灵,唱醉了四海来客……
      
      饱览“天空之镜”
1535774533506914.jpg  高原反应的特征之一是夜间似睡非睡,我的旅友们算是领教其真义了。大脑缺氧,外加一天的兴奋,能睡着觉才怪。好在大家个个都心悦体健,翌日晨起匆匆早餐后立刻出发,奔向“盐的世界”察尔汗。

      如果说昆仑雪山是傲立于格尔木西大门的一名武士,那么察尔汗盐湖则是静坐在格尔木北大门的一位淑女。武士向来高调,毫不掩饰自己的雄伟,而淑女默默守望着四周的雪山草原,从不懂得炫耀自己。
      我们驱车沿215国道一路向北奔跑,当车公里表计数到60时,伙伴们精神一振,因为脚下笔直的公路突然幻化为一座浮桥,在银白色的世界里延伸。路边“万丈盐桥”四个大字标牌扑面而来,它告诉我们,察尔汗到了。
      索南介绍说,这其实是格尔木至敦煌的一段从达布逊湖上穿过的公路,厚达15-18米的盐盖构成了天然的盐桥,全长32公里,折合市制可达万丈,因此被称其为“万丈盐桥”。它的名字蜚声海内外,响亮了半个多世纪。
      哇!眸子里玉带似的盐桥,真的奇异无限。它是普通的公路,却又真的形象浮桥。停车观赏,旁无护栏,下无桥墩,只有深浅不一的水泽。平坦笔直的路面将盐湖从中间劈成两半,山色湖光相映,景像美到了极致。看着这“举世无双”的画面,我们不得不臣服于人类的聪明和智慧。我感慨,大自然并不缺少美,只在于缺少发现。察尔汗湖的美存在了千万年,早先却仅仅只是个采盐湖,静静地守望在青藏高原上。人们在盐湖上年复一年地劳作,似乎并无太多美的感觉。今天,随着科技发展和时代文明大踏步的前进,格尔木人民眼里的察尔汗,已经不再是一片涩涩的苦海,而是一份自然赐予人类的奢侈,一种大美的存在。32公里的盐桥公路,是对自然的开发,更是当地经济文化和交通成果的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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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我们已经漫步湖边。眺望湖区,但见高天流云,光影浩渺,水天成一色,银白耀苍穹,一派高原独特的风光。特别是那远方的雪山倒影在湖面,在波光下仿若灵动的“白衣舞者”,让我想起了一个唯美的词汇——“天空之镜”。
      再细看,湖面的美丽又有点似曾相识,好像有另外一些熟悉而又悦目的意境在与之对话。是什么呢?对了,像是一片刚刚耕耘过的沃土,又像是大片的鱼鳞从天而降,一层一层,一浪一浪,甚为壮观。遗憾的是湖边无绿草,水中无游鱼,天空无飞鸟,大地一片静。
      旅友们惊的发呆,我也有点疑惑了,疑惑自己究竟是踏上了青藏高原呢?还是来到了梦幻南极……
      “察尔汗”的蒙古语意为“盐泽”,延伸意是“河流密集的地方”,由涩聂、达布逊以及南北霍布逊等四个盐湖汇聚而成。格尔木河、柴达木河、素棱果勒河等10多条内陆河流由四方淙淙注入,构成了总面积达5856平方公里的湖区。是中国第一、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盐湖城的特大盐湖。
      有一个传说是这样表述的:很早以前,察尔汗遍地都是金银珠宝,可是不够本分的山神魔怪们为抢夺财宝而终年争战不休,给这里带来了很大的灾难。仙居昆仑山深处的西王母得知后,说“这太不像话了”,决定摆平这件事。她命司水神放水淹没了财宝,让谁也拿不走,留待世间后人享用。于是,蓝天白云下就出现了这个盐湖。
      传说终归只是一种善良的教化方式,故事多为编撰。其实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盐湖是古海洋变迁的产物。大约在几亿年前,也就是地质年代第三纪时期,柴达木曾是万顷大海,由于青藏高原地壳运动,海洋被隆起的山峰肢解分隔,海陆变迁形成了柴达木盆地。察尔汗盐湖是柴达木盆地最低洼和最核心的地带,便也成了一百多个大小湖泊中最大、最有名的咸水湖。随着时光推移,它也在逐渐萎缩,最终演变成了眼前的样子。
      察尔汗的奇特,被地质专家们冠以“盐喀斯特地貌”。它地处戈壁瀚海,日照时间很长,气候炎热干燥,水份蒸发量远远高于天空和陆地的给水量。因长期风吹日晒,湖内便形成了高浓度的卤水,逐渐结晶成了盐粒。湖面板结成的厚厚的盐盖异常坚硬,承载能力大到汽车、火车可以在它上面奔跑,飞机可以在它上面起落,甚至可以在它上面建房屋、盖工厂。中国最大的钾肥基地——察尔汗钾肥厂,就修建在盐湖之上。我们刚刚通过湖区时,就是在盐盖上行车,路基全是用盐铺成,如此也才有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万丈盐桥”。
1535774858126608.jpg      索南对察尔汗有个很棒的比喻,说它是柴达木盆地的“心脏”,格尔木市的“聚宝盆”。非常绝妙。我们由盐湖边耸立的巨石碑铭可知,湖中储藏着镁、锂、硼、碘等多种矿产,尤其钾、盐资源极为丰富。光是水面下储存量600多亿吨的氯化钠,就可供全世界的60亿人口食用1000年。湖中出产的闻名于世的光卤石晶莹透亮,也是天然水积石中的珍品,倍受人们喜爱。举世瞩目的青藏铁路由湖区穿行而过,方便了物产流动,拉动了当地经济,为新兴城市格尔木的跨越式发展开足了马力。

      不赏盐花,等于没来察尔汗。在这里,一切绿色植物均难以生长,但却孕育了晶莹如玉、变化万千的神奇花簇。盐花,是湖水中美丽形状的盐结晶体的称谓。卤水在结晶过程中因浓度不同、时间长短不一、成份差异等原因,形成了形态各异,鬼斧神工般的花团。有的形如珊瑚珍珠,也有的状若亭台楼阁,还有的像飞禽走兽,更有一些附着在石块上,像盛开的雪莲花。它们一丛丛、一片片、一簇簇、一朵朵,立于水中,光影婀娜,把盐湖装点得美若仙境。
      美,在追寻者的眼里永远无法躲藏。当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察尔汗盐湖时,它便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索南说,这样的美景在自然界应该为数不多,甚至极为罕见,从而吸引了八方游客前来观光摄影,而人像写真和婚纱摄影更是一绝。每年前来观赏盐湖奇观的国内外旅游者,多达数十万人。纵观古今,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有两位骑行青藏线的年轻金发老外出现在游客人群中,他们看到盐花时不约而同地将山地自行车头盔抛向空中,而后翘起大拇指不住地发出“OK!”声。看到我们走近,他们又撇着蹩脚的汉语不停地说:“奇妙!太奇妙了!”

      拜谒将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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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望昆仑的博大胸怀里沙丘起伏,而格尔木市区却地势平坦,绿洲陷显。这座年轻的城市还有个人所共知的别称,叫做“兵城”。因为,市井百姓永远在讲述着“一个军官带领一群士兵,开劈了一条路,建起了一座城”的故事。
      为了详细触摸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我们从盐湖返回,来到仰慕已久的将军楼公园。它静静地伫立在格尔木城的西北角,向人们讲述着这个城市的昨天和今天。
      很早就知道,格尔木这座城市的诞生跟慕生忠将军有关。将军早已经去世了,格尔木人民始终未敢忘君。为了纪念他,在他工作生活过的那栋小楼四周建起了一座公园。据说落成好多年了,我们却都是第一次光顾。
      正是午后时光,柔柔的秋日暖阳洒满大地。走近公园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矗立的一尊别致的纪念碑,它由两条天梯般的青藏公路与青藏铁路不锈钢模型构成,以双手合十的“人”字形态呈现在游人面前,威武与华丽并重,气势直刺云天。
      纪念碑的顶端缠绕着一条红色的建筑,索南说那是“翅膀”,象征着两条天路给青藏高原安上了腾飞的翅膀。
      红色翅膀?我有点纳闷。起初还以为那是一条彩色的哈达呢,将两条天路缠绕在一起、也将藏汉人民紧紧相连在一起。现在明白了,藏族同胞崇拜雪山雄鹰,翅膀也便是他们生命的图腾。把翅膀安在天路上,即有神圣吉祥之意,又有了飞翔的感觉。
      两路模型底座之间搁置了一幅不锈钢铸就的天路鸟瞰图,图上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蜿蜒交错穿山越河,由西宁直至拉萨。我和同伴们从鸟瞰图上抬腿踏过,忍不住用脚步丈量着天路,丈量着格尔木,丈量着昆仑山沱沱河,丈量着终端的布达拉宫。在鸟瞰图上格尔木的标记处,我在那个大大的红色圆圈上小坐了片刻,心中浮想联翩。
      距天路纪念碑十几米处,是一组名为“筑路忠魂”的雕塑群,静静地环绕着它徘徊良久,不禁心生一股神圣与激越。群雕浮图是几名汉子在合力撬动一块巨石,风雪吹裂了他们的手脚和皮肤,而他们却浑然不觉,仍一个个圆瞪着双眼,屈身使足着力气……
      看着这幅雕塑群和他们出神入化的表情,我仿佛置身于当年那凌厉的风刀雪剑之中,仿佛也成了六十多年前那群修建青藏公路的官兵们中的一员。并且也张着大嘴,使着浑身的猛劲,同他们一起撬着巨石。
1535775456593064.jpg      “风雪千里青藏线,连接祖国西南边。江河源头历艰苦,英雄无悔永向前。”这是雕塑旁边的石刻文字,是慕生忠将军曾经写下的四句诗。一字一句默默朗读着它,脑海中掠过金戈铁马的激流雄风,耳畔仿佛传来慕将军洪钟般豪迈的嗓音。

      公园里没有奇花异草,但一株株适宜高原生长的树木挺立在小桥流水间,与那些镶满故事的雕塑相得益彰,倒也别具一格。
      将军六十多年前开垦的二十七亩菜园地,仍保留在公园中。我想,公园设计者之所以保留着它,意义不仅仅是证实当初的荒漠也能种植出萝卜白菜,更因为它是一个开始,对于从戈壁滩上崛起的格尔木城来说,它还是一段值得恒久存档的美丽佳话。不是吗?正因为有了当年的“二十七亩精神”,才有了艰苦奋斗的传承,才有了格尔木今天的万亩枸杞和千座蔬菜大棚的丰硕。
      在二十七亩菜园遗址南侧,石刻的慕生忠将军高大伟岸,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他目光炯炯,直视着祖国西南方向的天边,仿佛在关注着天路从脚下向着拉萨延伸、延伸。两前侧有两个扶犁背铧的不锈钢雕塑,也是两位军人,神情和姿势充分展示着将军带领战士们开垦荒原生产自救的情景。
      我明白了,是这个菜园打破了“戈壁沙滩种不出粮菜”的传言,也正是从开垦这二十七亩菜园开始,慕将军动员感召了数千名青壮年组成筑路大军,踏上了劈山架桥筑路进藏的征程。
      突然,视线中映入一幕画面:一个黑脸汉子手持一条洁白的哈达,毕恭毕敬地摆放于慕将军石像基座上,尔后连鞠三躬,又双手合十闭目祷告着什么。那是好友索南,他会是在复诵着藏家人发声率最高的“六字真言”吗?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一定在表达着格尔木人特有的一种虔诚与敬仰,因为慕生忠将军也是他们心中的“神”。他传递给目击者的不只是生动的画面感,更有心灵的洗涤和感悟。那一刻的我不能不心生感叹: 索南啊,你尽管脸黑,心却是最干净的!
      公园是为纪念慕将军而修建的,将军的生平故事一定有个可咨观览查询的去处。朝将军石像后方走去,我们便看到了公园的主题建筑。左侧是前几年才建造的“将军楼公园博物馆”,右侧便是公园最主要的建筑——一座青砖垒砌的两层将军小楼。博物馆里面陈列了将军生前用过的物品及格尔木的历史风貌,当然还有那一个个曾经发生在筑路途中的故事记载。图片和文字将整个筑路过程和六十年前的格尔木详详细细地讲述给了后人,同时也将一个有血有肉的慕生忠呈现给了大家。
1535775690966622.jpg      毫无悬念,安安静静的将军小楼,是格尔木市最早的建筑,据说也是当时方圆数百里内唯一的楼房。砖铺的地面,木制的简易门窗,破旧的桌椅。虽然很简陋,却在当年兼顾着将军及其军事机构办公、居住和会客等多项功能。面积只相当于如今的一套普通民居。历史的沧桑斑驳和岁月的侵蚀,全都体现在小楼陈旧的墙壁上。工作人员将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还摆上了几个花篮,花篮中的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使前来观瞻的人不由自主地会想到将军忙碌在这里时的身影……
      观览结束,静静地坐在公园长椅上休息。闭目仰首,有关将军的故事像过电影一样,仍一股脑儿地涌来。
      1951年,慕生忠将军率领部队修筑青藏公路,行至都兰县以西300公里处时,面对茫茫无际风沙弥漫的戈壁原野,只在地图上找到了格尔木的大致方位,准确说是只看到了图纸上“噶尔穆”三个字和一个小小的黑点儿,实地却找不到一棵树、一户人家。
      据说,那张地图是从一支马步芳部队的兵营里缴获的,非常简单粗糙。随行官兵们找寻无着,便着急地互相发问“格尔木究竟在哪里?在哪里啊!”将军把铁锹往地上一插说:“格尔木就在脚下!方位没错,我们的帐篷扎在这里,这里就是格尔木!”
       那是隆冬腊月,青藏线上气候最恶劣的季节。车到营地,遇到暴风雪,天地浑沌一片。严重缺氧,不但人缺氧,脸是青的,嘴唇是紫的,眼睛是红的; 车也缺氧,汽油燃烧不充分,接下来就是抛锚待援。
      夜间大风起,固定帐篷的绳索和铁桩被一同拔起抛向空中。官兵们不得不从睡梦中爬起来重新稳定。
      第二天人们醒来的时候,看到筑路部队指挥部的六顶帐篷旁插上了一块牌子,上书三个大字——噶尔穆。这六顶帐篷划定的“噶尔穆”,就是后来解放大军进藏的大本营地标,也是后来格尔木市的雏形。
1535775781517930.jpg       因为很多人不识字,为了让筑路官兵和民工读写起来方便一些,将军擅作主张大笔一挥,从此“噶尔穆”成了“格尔木”,名称一直沿用至今。

      谁也料想不到,一个地图上曾经找不到位置的地名,在相同谐音前提下的文字变化,却开启了一个时代的巨大变迁。
      一个由六顶帐篷奠基的格尔木,逐步发展成了内陆进藏的大本营。1953年10月,筑路大军进藏远去了,青藏运输总队格尔木站正式成立,慕将军兼任总指挥,驻站的十多名工作人员还有他们的家属,理所当然成了第一代格尔木人。
      从那一刻开始,一座新兴的工业城市,由地图上的“一个小黑点”起家,一点点成长壮大起来了。今天的格尔木,不仅已成为青海西部经济文化的中心和西藏通往祖国内地的重要中转站和物流中心,也成为了辐射西藏、新疆、青海和甘肃河西走廊的重要兵力枢纽。大量的部队进驻往来于此地,成了这块土地上最虔诚的拓荒者、建设者和保卫者。在当年的进军西藏、平叛剿匪、中印自卫反击作战,以及后来修建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等一系列重大行动中,格尔木都充当了“前沿补给线”,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格尔木市政建设以及该地区天然气源、盐化工业、钾肥基地和石油化工等国家重点项目建设发展中,驻格部队也都创造了抹不去的辉煌。
      尤其是和平进军西藏和早期修筑青藏公路的过程中,数千将士英勇捐躯、无数军马和军驼累死途中,殉难于高寒缺氧的人畜亦不计其数。部队经常在半道上开追悼会,骆驼的白骨和军民的墓碑,成为一站站通往拉萨的路标,悲壮程度惊人撼世。试想,这些事关国家命运的大动作,如果没有格尔木发挥特殊作用,结果很难想象。1535810385105410.jpg

      今天,当格尔木人民尽情享受幸福美好生活的时候,怎么能忘记他们的恩人慕生忠将军。

        二十四年前的十月,将军去了,骨灰撒在昆仑山上、沱沱河畔,也撒在了将军楼旁边的二十七亩菜园中。他,被高原人尊为“青藏公路之父”。
        有人说,将军楼公园是慕生忠一个人的公园,错了。它是青藏英雄群体的缩影,是共和国军人共同的丰碑。
        与将军的心灵对话结束。我起身整理衣装,面向将军石像把五指轻轻并拢的右手举起,献上了一个驻藏老兵标准而庄严的军礼!
  再见了!格尔木。我的身影要离开了,灵魂却一定会永驻。上面的文字,权当是写给你的一份“情书”吧。
       最后献上一支心中的歌,以慰别离的情愫:

       城在蓝天下梳妆
       情在格尔木河流淌
       你用五彩染出的画
       镶嵌在青藏大地上
       昆仑神泉浇灌着沙漠胡杨
       玉珠峰上雄鹰飞翔
       牵手漫漫天路
       歌飞华夏四方
       啊!美丽的情人
       我的格尔木
       你像格桑花儿一样怒放
       尽情地怒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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