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力路过儿童福利院,见一小男孩站在福利院门口。他看小男孩,小男孩也看他。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黑亮的眼珠沉淀的是一泓清水,折射出的是清爽、单纯。他被小男孩的目光磁住了,驻足。“小朋友好!”

  隔着铁门,小男孩羞赧地低下头,小声说:“叔叔好!”

  “几岁了?”

  “五岁半。”小男孩依旧低着头。“小强被人领养了。”小男孩抬起头时,眼睫毛潮湿,显然他刚哭过。“叔叔,你也领养我吧,我叫你爸爸。”

  他的心强跳。他看到小男孩脚的残疾。“叔叔不能。”

  小男孩扁扁嘴,晶莹的眼珠闪着渴望。

  “叔叔想想。”他几乎是踉跄着离开。

  他脑里整天都晃着小男孩的眼睛,捱到第二天天亮,他就到福利院找小男孩。小男孩没站在门口。他心空空地离去,走几步,又被想见小男孩的冲动拽回。他敲门。“您找谁?”一位中年妇女问。

  “我……找小男孩,五岁半。”他比划。

  中年妇女开门,带他去找小男孩。中年妇女叫沈红,是福利院院长。

  在一堆孩子中,他一眼就找到小男孩。

  “小刚,过来。”沈红叫。

  小男孩一拐一拐地过来,奶油色的脸特别干净。“叔叔。”小男孩似乎知道他要来,向他绽开笑脸,裂开的嘴像月牙。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他伸手摸了摸男孩粉粉的脸。“我可以单独跟小刚呆一会吗?”

  “可以。”沈红带他们到另一间房。

  “叔叔,你就收养我吧,我会很乖很干净的。”

  “我得想想。”

  “我叫你爸爸。”

  “别……”他觉得心被掰成几块了,抱住小刚,亲他的脸。

  小刚出生28天就被掉弃在车站的一个纸箱里,被送到福利院一直生活到现在。临走,沈红介绍。

  “我可以常来看他吗?”

  “可以。”


  “跟你说一件事。”吴力对老婆说。

  老婆见吴力身体日渐好转,放松的面肌使脸和蔼生动。“哦。”

  “我想收养一个残疾男孩。”

  老婆扩大的眼眶提拉着面肌。“你脑子进水了你,你没有儿子吗?还是你嫌我不够忙?你有金山银山吗?你也不看你现在什么状况。”老婆一口气数落,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句急,快速的语气把脸胀出了气色。

  “他叫我爸爸了。”

  “叫你爸爸你就收养了?你儿子没叫你爸爸吗?你怎么不为他着想、为我着想……”老婆哽咽了。

  老婆的反应在吴力的意料之中。

  “儿子,你想有个弟弟做伴吗?”吴力问儿子吴弘。

  “不想。”吴弘想都没想。

  “为什么?”

  “为了你不受累。爸爸,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的腿不痛。”吴弘的表情跟年龄不相称。

  吴力动情,搂抱吴弘。他竭力不再去想这件事。每天出门他都不往福利院的方向望,越不望,脑里越想着小刚。


  前面是一位老者,步伐轻快。吴力怎么也跟不上,欲转身,忽见小刚的身影,小刚怎么会出现在这?他疑惑,看四周,很熟悉又一时想不起在哪。他不放心,追过去。定睛看,又是老者,清瘦,白发白胡子,但面目不清。“你是谁?”他边问边睁大眼睛,想看清老者,却越看越模糊。

  “想活命,必须跟小刚在一起。他是你前世的长兄,你欠他的。”老者的声音响起。

  他心惊,“你怎么知道?”他冲过去,老者后退,他发现无脚,害怕,脚踏空,从悬崖上掉下……

  “啊——”他喊一声,醒过来,心还怦怦快跳,被刚才奇怪的梦吓着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把这个梦归咎于想小刚过度了。

  一连三天,老者都进入他的梦中,说同样的话。他身上的骨头,像受刑似的,除了痛,还是痛。他住进了医院。他跟家人说他的梦,家人不以为然。他夜夜期待老者再入梦,老者却不再出现。人真的有前世吗?我的前世是干什么的?


  旱灾,农作物因缺水,干枯而死。缺粮,野菜根都挖不到。父母外出讨粮,他和长兄饿得受不了,在村里转,刚到三婆家门口,他饿得虚脱,跌坐地上。长兄想扶他,无力,倒下。他看到三婆门前的一棵椰子树上有成熟的椰子,全村的椰子树都没椰子可摘。三婆的老公早年出洋后,杳无音讯,独守空房的三婆盼瞎了眼,无法摘椰子。他推了推长兄,指着椰子树。长兄看椰子,摇摇头。全村人宁愿饿死,亦不偷三婆的椰子。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长兄看奄奄一息的他,咬咬牙,爬到椰树下,用尽全身力气,爬上椰子树。爬不到两米,突被从三婆家里抛来的一根木棍击中脊椎,摔了下来……


  街市混乱,红卫兵东方红和海联司两大派正在交战。长兄是海联司,他是东方红。当初加入派别是各持己见,没想到会发展到动刀枪。他临阵逃脱跑回家。“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他开门,是长兄,裤腿上染鲜血。长兄刚踏进家门,东方红的红卫兵即追到。头目认出他来:“孬种,躲在家里。”头目以蔑视的眼光盯着他:“他是你什么人?”

  “哥哥。”

  “正好,他是海联司的人,你是东方红的,为东方红长长志气!”头目把红樱枪交给他。他看被两位红卫兵按着斜坐在椅子上的长兄,手发抖。

  “你是不是东方红的人,就看你手中的枪了。”

  他闭上眼,把红樱枪对准长兄,扎过去……

  ……

  他躺在床上,做了无数个设想。

  病情有所缓解,医生建议骨髓移植。他回家。

  躺在床上,小刚“爸爸”的叫声不绝于耳,清脆,稚嫩,能从耳膜穿透心脏,柔软心尖。管它是不是前世有缘,他就是想念小刚。他躺不住了,又走进福利院。他没有急着见小刚,直接去找沈红,说想收养小刚。沈红听他的介绍,很感动。“我可以带小刚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吗?”

  “可以可以。”沈红忙去叫小刚。

  吴力带小刚去儿童公园玩,小刚很兴奋,对周围的一切好奇又怯场,人多的地方,小手紧攥着吴力的手,凉而湿。坐在凳子上,对身体健全的小朋友蹦蹦跳跳满场跑,羡慕又自卑。带他吃肯德基,鸡翅的骨干被啃得光滑;薯条沾蕃茄酱,抹得干干净净,一点都舍不得浪费,连手指都吮进肚子里似的。吴力明显感觉到了小刚和儿子吴弘的不同。

  送小刚回福利院,道别时,因沈红在场,小刚示意吴力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叫:“爸爸。”一股幸福感使吴力定下决心:我一定要收养你,儿子!

  吴力第二天早起做好早餐后就去菜市场,买回两大袋的鱼虾肉和菜时,老婆和儿子正在吃早餐。

  “我想带小刚来家里住。”吴力一脸讨好的笑。

  “小刚是谁?”

  “福利院那孩子……”

  老婆早餐的胃口被堵。“他来我就走。”老婆的口气不容商量,起身拎包就走,走到门口回头对儿子吼:“还不快走,要迟到了。”儿子赶紧把杯中的牛奶一口饮尽,跟着出门。

  吴力收拾餐桌,进厨房煮饭做菜。他干活时脑里出现的仍是小刚眼里露出的被收养的渴望,这渴望的目光一直辐射到他的内心,烤得他无处躲藏。这个身有残疾的幼小的生命,有着怎样的亲生父母,被如此狠心抛弃。想到这些,他的心痛就跟他的腿痛一样,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饭菜做好后,吴力去福利院,跟沈红说想带小刚回家住一两天。沈红的脸喜成向日葵。

  小刚见到吴力,直奔过来,不是吴力上前扶他,险些摔倒。“爸爸。”

  “叫叔叔。”沈红纠正。

  “叔叔。”

  吴力一路都牵着小刚的手,没松过。小刚似乎没进过这么豪华的家,四房两厅,哪里都锃亮。进屋后,他站在客厅中央,没敢坐。

  “坐呀,坐在沙发上。”

  “我怕弄脏了。”

  “脏不了。等阿姨、哥哥回来,咱们就吃饭。”

  小刚没坐在皮沙发上,跟在吴力后面,看吴力在厨房忙碌,看吴力把碗筷摆到饭桌上,才拘谨地坐在饭厅的木椅上。

  老婆和儿子踏进家门,都看到小刚,老婆心往头顶窜的火发泄在放挂包上,动作狠重得像扔一个炸药包。

  “他就是小刚。”吴力把小刚推到老婆面前。

  老婆瞧小刚时整个脸仿佛正被麻醉。

  “小刚,快叫阿姨。”

  “阿姨好!”小刚不敢多看一眼,低头绞手指。

  “这是哥哥。”吴弘坐在小刚对面,盯住小刚残疾的部位。

  “哥哥好!”小刚自卑又不自在。

  “开饭开饭。”吴力故意高声嚷。

  吴弘一见香辣炸鸡翅,拿起就啃。吴力把一只鸡翅放到小刚碗里。老婆低头吃,不肯吐出一个字,气氛沉闷。

  小刚吃完一个鸡翅,吴力把菜夹到他碗里,他突然不吃了,一股臭味从他身体下部散发,他赶紧起身往卫生间跑。吴力知道他大小便失禁了,去替他换尿片。老婆皱眉,搓了搓鼻子,端起碗继续吃,饭在嘴里,总咽不下去,把碗一推,不吃了。吴弘边捂鼻子边吃,一脸嫌恶。小刚回到饭桌,见阿姨和哥哥都走开了,觉得自己有错,低头不吃不语。“吃吧,喜欢吃的,多吃点。”吴力又把一块鸡腿放到小刚碗里。“叔叔,我想回福利院。”

  “已跟沈院长说好,今晚住这。”吴力坐小刚身边。“叔叔喂你。”

  “我自己吃。”小刚拿起鸡翅,咬一大口。吴力拥了拥小刚的肩膀,“好孩子,吃饱才长身体。”

  这情景尽收坐在客厅生闷气的老婆眼里,气在体内积蓄、膨胀。“你过来一下。”老婆把吴力拉到卧室。“今晚他住这,我就走。”

  “我已跟福利院说了……”

  “是你说,不是我说。”老婆动手收拾。

  “仙人说,他跟我是前世的兄弟……”

  “别找这种荒唐的理由。”

  “声小点,别伤害这孩子。”

  “我的伤害呢,该求谁?”老婆拎起包就走。吴力把她堵在门口。“那就等孩子睡了再走。”老婆坐到床上。看吴力对小刚无微无至,觉得他像换一个人。他什么时候对儿子这样好过?他什么时候顾及到自己的感受?老婆越想越气愤。今晚不坚持走,他就真的收养那孩子了。趁吴力哄着小刚睡觉,老婆拎起包往外走。


  吴娟来的时候,吴力正带小刚出门。从吴娟盯住小刚的眼神,吴力就知道吴娟来的目的。他把小刚推到吴娟面前:“姐,他叫小刚。”

  “哦。”吴娟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小刚的脸。这小孩的脸怎么就这么漂亮呢,五官都是精雕细刻的,是怎样的父母能生出这么俊美的五官并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吴娟的手不由地伸向小刚的脸。

  “阿姨好!”

  吴娟回过神。“小刚好!”

  “说好今天送他回福利院。”吴力牵着小刚边走边说。

  吴娟的眼光落在小刚残疾的部位,怜惜顿生,上前拉住小刚的右手,一起走。

  从福利院出来,“姐,我们收养小刚吧。”才与小刚道别,吴力就舍不得了。

  “晓敏很不容易。”吴娟问非所答。

  “是不容易。”吴力的话在喉咙里。

  “你得为她着想,为吴弘着想。如果你没病,收养小刚,她会支持的。”

  “我有病,知道有病的苦,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吴力激动的语调让吴娟看到他体内欲望和意志的合力,这种状况在他得病以后从没见过。父母双亡,他是她唯一的弟弟,他的病是她的心病,他一根汗毛被揪,牵动的是她全身。


  下雨,吴力的腿疼,浑身不舒服。他没出门,坚持把饭菜做好。生病以来,不论多难受,只要手能动,他就不停止干活。儿子星期一至星期五住校。老婆下班回来,见他躺在床上。

  “腿又痛啦?”老婆伸手给他按摩。他点头,不想说话。自从那晚老婆去大姐家过夜后,他就不想跟她说话。他知道她的苦,知道按自己的意愿来要求她太过分,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但他就是不想跟她说话。他讨厌自己这样。她的手在他腿上按压,疼痛有些缓解。他想说些温存的话,终没出口,只是动了动膝盖,示意老婆停止按摩。老婆起身离去。她以理解的神态对待他,使他更痛恨自己。他开始想念小刚,想他的声音、表情、动作。这小家伙,此刻在干什么呢?他会像我想他一样想我吗?他发现只有想念小刚,他才忘记身体的不适,忘记自己是个病人。

  雨没有停息的意思。老婆一出门,他就给福利院打电话。沈红叫小刚来跟他通话。挂电话时,沈红告诉他,有位女士来电话,说想收养小刚,问收养小刚的条件和怎样办手续。他顿时被这消息弄得心神不定。小刚要被别人收养了,这是好事呀!他说服自己应该为小刚高兴,可心里还是有东西被剥离后生涩的疼和空荡。他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就看不到他了。心难受腿更疼了,他不想躺在床上被煎熬,忍痛出门,打的到福利院,沈红不在,他去教室,福利院老师正带领孩子们做手工。小刚没做,静呆在屋角。他来过几次,老师认得他,知道他找小刚,欲喊小刚,被他制止。他走到小刚身边,小刚见他,眼泪就出来了。

  “怎么啦,小刚。”

  “沈阿姨跟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你做不了我爸爸了。”小刚的眼泪很饱满。他用手抹去小刚脸上的泪。“傻瓜,人家爱你才要收养你。”

  “不,他们用水管冲我的屁股眼。而你用手洗。”小刚曾被一家人收养又被送回。

  吴力陪小刚等沈红。

  沈红回来,见吴力正搂着小刚,像父子,感动。

  “想收养小刚的人……”这话憋在吴力喉咙里已变成鱼刺。

  “还没见面。”

  “她家里的情况怎样?”

  “对不起,她特别嘱咐不能向外人泄露她的家境。”沈红语气婉转。

  吴力“哦”一声,把小刚搂得更紧。


  吴力从福利院出来,没回家。腿痛,走不远,打的到街心公园,坐在水泥凳上。腿的痛涌上腰,他不得不躺下,心里的纠结堪比小刚是他的亲生儿,被他亲手送出去。他想象那家人的为人、经济状况及小刚被收养可能出现的各种可能……天暗下去,水泥凳上的凉气似千万根气针戳向后腰背,他用手撑起身子,疼得受不了,又倒下,索性睁着眼看星星。一片乌云飘来,把星星遮得厚实,雨又细细小小飘下。

  “下雨天,还来这。”老婆撑着伞站在他身旁,声音大得变调。

  “要是能这样躺着去了也好。我活着是累赘。你们都健康,我已无牵挂。”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老婆扶他起身后,忙掏出手机拨号:“姐,找到了,你快来。”

  “小刚要被别人收养了。”吴力见吴娟,说。

  吴娟语噎,默默扶他上车。


  吴力醒来时,见吴娟和老婆正小声嘀咕着什么,他把视线移开。他已治疗多天,突觉生死都寡味。

  “你看谁来了?”吴娟笑吟吟对吴力说。

  “小刚。”吴力惊喜。

  “叔叔。”

  小刚扑到吴力身上。吴力摩搓小刚的后背,嘴里呢喃:“小刚,小刚。”

  “叔叔,你怎么了?”

  “叔叔腿疼。”

  小刚立马从吴力身上滑下,去摸吴力的腿。

  两人的粘腻让吴娟动容。“以后,你可以天天见小刚了。姐决定收养小刚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要收养小刚的人?”

  “嗯。”

  吴力的病容隐去一半,大声嚷:“我没事了,可以出院了。”

  从医院回到家,毎天清晨,他在家人起床前去吴娟家接小刚一起去锻炼身体,回来时顺便买早餐。老婆和儿子走后,他边做家务边教小刚识字或听小刚背古诗,他最喜欢看此时的小刚,怎么看都看不够。难道小刚是上天有意赐予自己的礼物?还是真的他们前世是兄弟?他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晚饭后他送小刚回吴娟家。

  腿疼出不了门时,吴娟就送小刚过来。

  那天,小刚进门,见躺在床上的吴力龇牙咧嘴,五官挪位,额头上的汗颗颗圆滚滚,破了的汗浸在皮肤的细沟里横流,浑身哆嗦。小刚扁了扁嘴,眼泪马上在眼里打转。吴力见小刚,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笑脸一闪现,马上就被双腿更猛烈的疼痛拽走。“小刚,叔叔熬不过了,要死了。”

  “哇——叔叔,你不能死啊!”小刚爬上床,扑到吴力身上,脸贴着他的脸,眼泪涂了他一脸。吴力伸出手,摸索小刚的身子,手摸到他的脊椎,停下来。小刚是因为脊椎膨出,才导致他大小便毫无感觉。“叔叔实在是熬不过了。”吴力推开小刚。

  “叔叔不能死,叔叔不能死。”小刚抓住吴力的手,吴力的手反抓住他的小手,攥在手心。心里默念:“小刚,小刚,我怎么舍得抛下你而去!”小刚觉得手骨头快被捏碎了,痛声快冲出嘴时,他狠咬嘴唇,把声音堵回喉咙。

  老婆从医院开药回来,吴力服药后,疼痛缓下来。

  小刚拿起床头上的毛巾擦去吴力额头上的汗,吴力瞧见小刚手背上的青紫,知道是自己抓出的,心疼地抚摸。“晓敏,把那瓶狮子油拿来。”

  老婆拿来狮子油,拧开盖,正要倒,吴力接过去,亲自为小刚擦。看他们惺惺相惜,老婆不解吴力为何只要是小刚的事,吴力必亲力亲为,连自己的病痛都不顾。就说前几天,小刚感冒发烧,吴力到吴娟家,守在他身旁,为他喂药,敷换湿毛巾,换尿裤,半步不离,一定要等到烧退了才肯回家。有小刚在,他就有好心情,小刚比药管用。

  一股臭味从小刚的下部散发,压住了狮子油味。小刚赶快往卫生间走。

  “快,快,尿裤。”吴力手指客厅,企图起身。老婆把他按住,从客厅的组合柜拿一片纸尿裤到卫生间,见小刚正拙笨地解开身上的尿裤,尿裤上是一摊土黄色的屎尿。小刚见她,紧张得松了手,尿裤掉下,屎沾在脚上。她强压住反胃,端来水,给小刚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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