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紧不慢的上午,如平日般忙着琐碎,不经意打开女皇群,随意浏览。一次解放战争的某个死亡数据惊呆了我,把我切入小时候与爷爷对话的场景。

        小时候时常问爷爷,你打仗的时候是不是也跟电影里一样,一打就是大胜仗啊?他良久不说话,让我别问他,他会很难过。越不让问越想问,有是会偶然回一句,人死的像干草垛,说这句话时,不像是回答我的问题,像是自言自语,目光凝视一处,一动也不动 。我悄悄看着他清瘦的面庞,不说话,我们俩都像雕塑。爷爷的目光在远处,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

        这样,过了许久。他扭过头,看我一眼。走 ,看戏去!我便拉住他满是老茧的手,不紧不慢地踱到戏园子,坐在靠前的偏位上,看戏。他喜欢河北梆子,我是跟着他傻看,戏台上吚吚呀呀的唱腔 ,我就随着她们轻唱。

        有时遇上熟人,打招呼,千篇一律的这种话,呀!这是你孙女?好打眼。回家的路上问,啥是打眼?他笑呵呵的说,打眼啊,就是把他们的眼睛给打坏了。我说,咱没打他呀,他眼睛笑成一条缝。就是说你长的俊呢。心里嘀咕,哪里有啊,我听说长的俊的人是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再看看我,整个一个胖胖的大布娃娃,没有一处符合要求。

        小时候我身上得了湿疹,必须要挠才能入睡,这就成了爷爷的任务,基本上是在他的粗糙的带刺的手上安眠。

        稍微大一些,就可以陪他到田间劳作 ,基本我就在树阴下和蚂蚁、蚰蜒、七星瓢虫玩耍,旁边放着个水壶。等一会儿,他会到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喝点水。

        我会问,爷爷,你为什么要去打仗。他回答,小日本想要咱们的家,咱得把他们打跑。我似懂非懂。你的腿为啥跟我们的不一样,里面好像爬满了小虫子。他慢悠悠地说,过黄河的时候水太冰,把腿给冷水激了,然后就这样了。我问,不能用热水暖好么?他笑了,我孙女真聪明,每天不是都在用热水暖么?从此,只要他泡脚,我就去帮忙,抚摸他的蚯蚓腿,给他剪指甲。他会说 ,还是我孙女好。

        有时我会问,你跟谁一块儿打仗?他回,刘伯承、邓小平。拉开话匣子,自己会说,跟他一块儿去了咱村十几个,就他跟给聂荣臻将军牵马的小丑回来了 。别人呢?都战死了。

        我说,你的命好大,他说,不是 ,是那口大铁锅救了他无数次命。我说,好神奇呀,它怎么救你,他就会给我演示,行军的时候,把铁锅扣到背上,由于锅太大 ,几乎罩住了整个身子。经常背锅,结果,成了罗锅腰。大铁锅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哪儿还能陪他孙女呢。他说,打仗时,越往前冲,越死不了,子弹长着眼睛嘞。我就笑,感到爷爷好伟大,自己是也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家里有一个小匣子,里面全是军功章,有二十几枚,很重。军功章的小星星上打着 :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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