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三游鹤伴山

山东滨州境内的鹤伴山森林公园,是生态环境极佳的旅游胜地,因曾去过三次,且在不同的季节,对其面貌风情也算有过多角度的览阅,所以印象尤为深刻。记忆中的鹤伴山,山青水碧,树苍苍而花烂漫,晴天山色明媚,阴天雾岚满谷,那份别致的美丽灵秀,纵已数次领略,依然无限向往。

初游鹤伴山,山雨狂骤痛身心

第一次去鹤伴山,是陪同学L,寻求一段难以释怀的情缘。L喜欢的Y是我的同学兼闺蜜,他苦苦追逐四年,却直到毕业都没有打动她的芳心。那应该是毕业后的第二年,痴心不改的L求着我陪他去找Y。那是我第一次知道,Y工作的单位就在当地著名的自然风景区——鹤伴山脚下。

正是周末,Y在她的单身宿舍里等着我们。我和L这对奇怪的组合一起造访,无需多言,Y心下自是了然。所以我们到了不多久,一个帅气的男孩便推门进屋,以主人般的口吻同我们客气地寒暄。L满脸灿烂的阳光顿时消散,毋庸置疑,Y是在用睿智的方式让他接受,他一直在担心着的一个事实——Y有男朋友了!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于是,L那聪明的男友及时提议:“不如大家去爬山吧?我们的鹤伴山,可是远近闻名的哦!”

Y和她的男友走得很慢,很快便远远落在了后面。我和L一路向上,默默地沿着环山公路,向着山顶行进。我们两个真的只是在“爬山”哦,L自然是没有赏景的心情,而我基于对一颗情伤累累之心的同情,也难以提起兴致。所以,我们两个的眼睛大多数时候只是盯着脚下,心事重重地迈着机械的步伐,不知不觉间,竟然已达顶峰。这时,我们才突然发现,山中早已风云突变。面前深不见底的谷崖里,灰色的云岚翻滚涌动,我们两个宛如站在云端一般,而头顶的天空也已浓黑如墨,团团乌云低沉沉地压迫下来,一派要把群山覆盖的气势。既而风起,豆大的雨点随之噼噼啪啪落了下来,斜抽在身上。虽然出门的时候Y说过,这酷暑的季节,老天爷的脾气也是风一阵、雨一阵地,山里的天气,更是说变就变,所以早为我们备好了伞。但是,随着雨骤风狂,那小小的雨伞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再加上通往峰巅的那段路极其窄岖,两边繁茂林木的枝条不时拂过,淋漓的雨水顺势而倾,浇在身上,很快,我们两个的衣服就湿透了,除了头顶,没有一处是干的。一向不能受凉的我,肚子突然翻江倒海地疼起来,腿软软颤颤地,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L却仿佛被这场肆虐无比的雨彻底淋醒了,再加上我惨切的样子或许委实有些骇人,所以他很快抖擞起精神,一路护着我,跌跌撞撞地往下走。

当我有了完全清醒的意识时,已经在Y的小床上睡了无比沉酣的一觉。外面的世界又是骄阳灿灿,而我的身体也终于风平浪静,神清气爽。只有彻底痛过一回的人,才知道那种平静安然是多么幸福。在那三张充满关切的脸上依次看过去,发现L的脸上一派淡然宁和,我知道,最最心痛的时刻,他也已经安然度过。

这次鹤伴山之行,我和L领略到的只有它狂暴的洗礼,但我知道,对年轻而痴狂的L来说,这场洗礼是多么及时而必要,我相信,这将会是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再游鹤伴山,山水灵秀恍入梦

第二次去鹤伴山,是初秋时分,文儿三周岁生日之际,一直计划带她出去小游一次,正好Y打电话来热情相邀,遂欣然应允。

与Y已有数年不曾谋面,当年风华正茂的同学少年,虽性情依旧,眉梢眼角却分明有了沧桑时岁留下的痕迹,且怀中皆抱了一个吱哇乱叫、片刻不得安分的孩童,彼此相见,更多几许感慨。倒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天真烂漫,初次相见竟无丝毫拘束,很快便手牵手玩在一起,俨然一对小蜜友。

Y的新居离鹤伴山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大人口中刚吐出“爬山”二字,两个孩子早已性急地催促起来:“快走快走,我要去爬山。”于是,一行五大二小七人驱车前往。

鹤伴山,单是名字便有几分仙灵之气。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也确实有一个玄奇而美丽的传说,一直在当地流传着。据说很久以前,当地的长山县有一个姓石的书生,十年寒窗苦读,经史子集无一不通,但却屡试不第。一天,他漫步长白山中,寻幽遣愁。行至云深处,遇一白发童颜的拄拐老者,将他引入一山洞中,授以医书三卷,并叮嘱道:“汝不为良吏,可为良医,救治万民病苦。此为长白医术,丹方尽在这漫山云雾中。”说罢,老者化作仙鹤振翅而去。石生日夜攻习医书,心无旁鹜,岁月更迭,渐入佳境。而后,他遍游三山五岳,阅尽人间世相,年近六十,始回长白山中居住,自号“长白山人”。一日黄昏时分,忽听门外扑通一声,竟是一仙鹤跌落在地,一条腿被箭射穿,鲜血淋漓。山人出门采来一把野菜,一把草根。野菜挤出汁液,给仙鹤擦拭伤口,草根捣成细泥,敷在仙鹤伤处。不几日,仙鹤伤口愈合,健飞如初,却留而不去,从此与山人相依为伴。茅屋破了,仙鹤衔来山草修补;柴薪缺了,仙鹤衔来枯柴煮饭;粮米少了,仙鹤衔来五谷充饥。山人怡然自适,专心为当地的贫苦百姓治病。
 山人治病与众不同。他观色诊脉后,便询问家事根由,尔后天马行空,纵论人心世道,消除病者郁结烦恼。最后指点山中某些花草,让其自行采摘煎食。至于诊金,分毫不收。凡登门求医者,皆是一次即愈。一年春天,瘟疫横行,周围各县哀鸿遍野,惟长山县境内安然无恙。因此,山东各县纷纷传扬:“长白山乃洞天福地,长白山人乃华佗转世。”

后来,长白山人因拒绝进宫做皇帝的专职御医,激怒官府,派人强行缉拿时,长白山人骑到仙鹤背上,翩然而去,转瞬消失在天际。  

从此,长白山人再也没有回来过,仙鹤也销声匿迹。后来,人们便将长白山人生活过的这座山峰命名为“鹤伴山”,以表怀念之情。

鹤伴山绿植茂密,空气清鲜,是有“鲁中生态明珠”美誉的天然氧吧。而其最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清澈甘冽的溪水和那一对对不时撞入视野的“仙鹤”了。那溪水在山涧中淙淙流响,自上而下绵延不绝,宛若仙音。有的漫路而过,车驶过时溅起雪白的水花,落在行人身上如点珠碎玉,虽引起一片惊叫,却没有人会真正气恼。而那一对对“仙鹤”,虽是人工雕刻,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有的同嬉戏,有的共觅食,有的是爱侣呢喃态,有的作振翅欲飞状,时不时让你眼前一亮,倒也让鹤伴山更加名副其实。行走在其间,更如置身画境,只觉处处诗意盎然,美不胜收。

鹤伴山坡势徐缓,且多是盘山公路,走起来十分轻松。时值初秋,山风清凉爽润,山上树木葱茏,我们几个说说笑笑,如闲庭信步般,不知不觉已至山腰,身上竟无一丝汗气。山腰路侧,斜辟出一条石阶小路,根据标示,知是参观鹤伴山胜景——“水帘洞”必经之途,于是拾阶而上,曲径寻幽。两个一路总赖在大人身上的孩子也突然来了兴致,一定要自己攀爬。尤其我那平素娇弱任性的文儿,一直牵着爸爸的手走在最前面,还不时回过头喊着:“妈妈,快点!”几百米的石阶路,她几乎是一口气攀爬到了尽头。望着远远落在后面的我们,兴奋地拍手蹦跳着喊:“哇,胜利了,我胜利了!”这异乎寻常的出色表现,倒真是令我刮目相瞧了。

    “水帘洞”是一宽、高各十几米、深不过五六米的浅洞,洞顶有水淅淅沥沥弥漫而下,恰如一面阔大的珠帘。水帘洞内居住的不是齐天大圣,却是一尊金粉敷身的释迦穆尼大佛的坐像。佛高数米,眉目含慈,满脸悲悯,气定神闲地俯瞰着前来膜拜的游客,那气势风仪倒也令人不由肃然。不时有人虔诚地匍匐在他脚下的拜垫上,祈福求佑。佛香缭绕,佛乐悠悠,在那种清宁空灵的氛围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心情莫名地悲伤着,也欢喜着,却又无比地安宁静定。

    这样幽静仙雅的鹤伴山,几十年前,也曾横遭日军铁蹄的践踏。1943年8月,这儿发生过一场血战,有几十名抗日战士壮烈牺牲。青山埋忠骨,英魂励后人,“解放桥”头伫立着的英雄塑像,再现了战争场面的紧张激烈和解放军战士的英勇无畏。每行至此,很多游客会默然驻足,肃然仰视。正是因为无数革命先烈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用血肉之躯筑起抵御外侮的万里长城,才换来了我们今天安定美好的幸福生活。我们享受人生的时候,也应该铭记历史,不忘国耻。

此外,还有鹤翔岭、鹤鸣谷等诸多景点,而山顶的百鸟园应该是孩子们的最爱。模拟自然环境放养着的各种飞禽,漫步、采食或者振翅飞翔,很是悠然自得。领略过鹤伴山美丽的自然风貌之后在此驻足,稍息,顺便欣赏各类鸟儿的风姿,也是妙事一桩。

因时间仓促,又带着幼儿,诸多景点不能细细游赏,只是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下大致的景致,便匆匆忙忙地下山了。Y引领我们到山脚下一饭庄用餐。饭庄名唤“山里人家”,菜肴皆选用山野之物:野菜、蚂蚱、山蝎、土鸡……制作虽不精良,但地方风味浓郁,倒也别具特色。许多游客都喜欢在这里停留,一是为了品尝山味,二是因为饭庄的客房皆设在山谷中,在这里可以边吃边玩,让游兴淋漓尽致。其实,所谓的客房,不过是纱网围成、蒲草盖顶的简易小亭,坐在亭中可观四面八方。亭的一侧便是涓涓溪流,水清澈见底,淙淙流响。很多游客禁不住诱惑,饭前饭后便会跑到到溪水中嬉戏一番。不管是白发的老人、矜持的中年,还是娇羞的少女,到了水中,竟都兴奋得孩子一般,忘我地笑闹。水清凉爽润,洗洗脸,泡泡脚,攀山的疲惫竟是荡然无存,而且身心皆如被清泉洗濯过一般,自觉纯净空灵,竟有一份别样的轻松。这样松释舒怡的感受,在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中是永远体味不到的。

夕阳西下,我们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同美丽秀雅的鹤伴山道别了。望着暮色中静默的群山,我的脑海中反复闪现的只有陶潜的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三游鹤伴山,山色憔悴竟如劫

第三次去鹤伴山,又是数载倏然而逝。那一年的五一小假,几位数年未见的同学相约去鹤伴山小游,兼小聚。一行十几人,除却本地的几位,我是唯一一位去过鹤伴山的,且是两次。印象中的鹤伴山,山青水碧,树苍苍而花烂漫,晴天山色明媚,阴天雾岚满谷,那份别致的美丽灵秀,深印在我的记忆中,虽属故地重游,依然满怀向往。而我滔滔不绝的渲染,也让大家憧憬不已,只恨路长。

及至站在山脚下极目仰望,却见灰苍苍的山体光秃秃的,心下便有几分罕异:这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国家级森林公园吗?这是我记忆中美丽灵秀的鹤伴山吗?为什么今天,感觉它是如此的荒凉呢?

因是假期,人如潮水一波波涌来。看大家都是匆匆忙忙沿着徐缓的盘山公路默默地向上,很少有人驻足赏景,因为实在无景可赏。没有记忆中的欢声笑语、快乐嬉戏,也许因为这份意想之外的荒凉影响了游兴吧?这个春天姗姗来迟,已近立夏,满山的草还枯着,大多的树也还只生出小小的叶芽,虽有的绽出了满树的繁花,却也是蔫蔫的,感觉一点都不水灵。太阳很烈,气温一下子升到了31℃,风很大,热而干燥,挟着山尘,吹得人也蔫蔫地,提不起精神。摸一把脸上沙沙的,都是土,立时感觉心也灰灰的了。大家看上去都是大失所望的模样,肯定觉得这个低矮的荒山实在是名不副实,而我大相径庭的描述更有无端吹擂、夸大其词的嫌疑。我也是满心的困惑,总觉得鹤伴山严重地缺失着什么,是什么呢?因为隔得太久,我一时竟入迷津,记不起来了,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鹤伴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走在身侧的Y毕竟是本地人,一语中的:“今年旱得太厉害了,没有水。”我在瞬间恍然:是啊,没有水,我自一上山就感觉缺失的,正是鹤伴山的水啊!前两次来时,最引人入胜的不就是那清澈甘洌的山水吗?那水自上而下绵延不绝,在山涧中淙淙流响,宛若仙音。有的漫路而过,车驶过时溅起雪白的水花,落在人身上宛若珠玉。落差较大的地方会形成小型瀑布,垂在壁立的山岩上如透明的极富动感的帘幕,非常美。人们爱极那至清至洁的活水,纷纷跳进去嬉戏或拍照,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在那一瞬间抹去了平素或刻板或淑肃或严正的面具,尽显匿藏在骨子里的那份天真。因为山水甚盛,山气爽润,山风清凉,一气攀到山顶,竟不觉疲惫。而且,因为树茂荫浓,很少被太阳晒到,身上竟无一丝汗气。

水是鹤伴山的灵魂。可是,今天的鹤伴山,却没有了水。所有的水道都已干涸,露出嶙峋的石。稍微深一点的地方虽有少许积水,却因变成一潭死水而肮脏浑浊,臭气氤氲,令人避之不及。因为缺水,空气特别干燥,热辣辣的山风挟尘裹沙,吹得人头昏昏而汗淋淋,爬不到半山便倍觉倦乏,兴致尽消,一致商定半路回返。好在大家此行之意也不单纯是游山玩水,而在同学相会。这样一来,有了更多的时间留给同学们欢聚畅谈,倒也是失中之一大得。

行至山脚慨然回望,感觉无水的鹤伴山,宛如枯槁的病妇,翠颜花容不再,精气神尽失,憔悴得令人心疼。不由默默祈求老天爷,普降一场酣畅淋漓的雨吧,让我们干渴的河山痛痛快快喝个饱,舒展开美丽的身姿,重现昔日的锦绣风貌。

三游鹤伴山,阅尽其不同的面貌风情,对其更加熟悉、了解的同时, 爱眷之情也在慢慢增深。因为它带给我的,不止眼睛看到的风景,更有心灵感受到的别样的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