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世界,有没有一个人,值得你在烟火深处寻觅、等待?有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在疲惫之后什么也不想,愿意一头扎进的理想安乐乡,去做个短暂地休憩?作为一个喜欢行走的人来说,冷不丁会冒出些念头,然后在脑子里回旋,酝酿。

        在成都开会的间隙,我不可遏止地想出去看看,那么,走就走吧,纵使阴云密布也不管了。

        冥冥中似乎受着某种指引,我走进了宽窄巷子。这个隐藏于成都繁华闹市中的小巷果然与众不同,飞檐雕梁、青砖黛瓦,处处透着古朴幽深。顺着巷子走向,硬生生的在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区别出不一样来。巷子中,川西风格的院落幽雅中透出随性,而北方的四合院则彰显出一派气势,这种组合,恰如秀气的川人和敦壮的北方人站一块儿,高矮胖瘦,各有各的特点,却都是中国人,倒也相谐。

        如果说这种南北交融的布局还算融合的话,那么小洋楼也矗立其中就比较突兀了,在了解一段历史之后才明白,原来康熙年间在平定了准葛尔部之后,曾留下了一小部分兵丁驻守此处,官兵们便在原有的建筑上又修建了满城,满清没落之后,贵族化的官邸便失去了屏障,平民百姓得以自由出入,各地商贾纷纷集结于此,南来北往的达官贵人、西洋人、贩夫走卒同居一城,日渐形成一处繁华的商业中心,所以不难理解,西南的都会之城缘何出现了北方的标志性物件“拴马石”以及中西合璧的西洋建筑。
                宽窄巷子的建筑以院门形式最为丰富,户户相连,又保持了各自的特点。各院的门廊,有的石狮把门,庄严肃穆;有的小门小院,修竹半掩,自成一处清幽。大戏院等等建筑颇还有些当年的气势,暗沉的红漆门扇,雕花的窗格无不让人感觉光阴地停驻,仿佛珠翠横摇、水袖飞扬就在一壁之隔上演。无论是青石地砖还是雕塑墙,沿着纵深追溯,都能还原出老成都的历史文化片段。
               转入窄巷,偶有一瀑飞花,半墙藤蔓,将小巷与墙外的市井红尘分隔开来。惊讶于这个去处,一如遇见喜欢的人,突然,便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心里欢喜地开出花来。巷子里三三两两的行人,目光在流转,逡巡,大概也如我这般的心情,暗暗体会它的幽、它的静、它的雅。任光阴在古老的墙壁上缓缓流淌,每一步,仿佛都踩痛岁月的回响,一声声叩击着一颗敏感孤独的心。就这样安安静静,走走停停,只有来自巴基斯坦的艺人不停击打着手鼓,“嘭......嘭......嘭......”这种异域的鼓乐在青石铺就的长街倍显孤清,不知道这落寞,会唤起多少游子的惆怅?

        酒吧、茶楼集中在窄巷,每户院门都透出闲适散漫,颇具格调。老藤椅光滑幽亮,散发出深邃时光的味道,倚墙而设,像在等待某个故人。来了便来了,随便坐坐,浓浓的咖啡便在巷弄深处氤氲飘散,产生一种暧昧的情愫,令人慵懒沉迷。咖啡自有咖啡的情调,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茶的,三两闲人雅士,一坐便将半天的时光消磨在半杯清茶的浮浮沉沉之中了。

        走完宽窄巷子,意犹未尽,华灯已初上,那一片烟火便摇曳在这个美丽的都市之中了。酒吧、戏楼已然光影流转,我的心于咿咿呀呀的戏曲唱词中飘忽起来,似乎从岁月深处伸出一只手来,生生要将我一起沉沦,正在莫名其妙的靡靡之中,雨终于下了,凉凉的雨点拍在脸上,身上,将我拉回到现实之中。

        宽巷子不宽,窄巷子不窄,宽窄即在俯仰之间,也在一念之间。不论是宽巷子还是窄巷子,都有着共性的地方,即多处门楣上出现的“宽径”、“宽居”、“宽坐”等等牌匾字样。这些牌匾之后,必然蕴含着主人的心境和处世哲学。宽居未必就是高屋华庭,但其足以传达出主人的为人智慧,拿得起,放得下,人才活得敞亮。一个“宽”字,说尽豁达与从容。看看那些院坝里的人,喝茶的,打麻将的,听戏的,只有他们将巴适、安逸诠释得淋漓尽致。宽窄巷的引申,折射出的是老成都人顺其自然,行云流水般的生活态度。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宽窄巷的这些有意无意的布局自然令人玩味,结合我现时的处境情不自禁也生出颇多触动来,宽径,未必就是通途,预设的美好往往就不得遂人心意,关键时候卡壳,前进不得,后退不得,结局弄得很尴尬。就像面前这条巷子,酒旗招摇,宽门大户,但一进去就发现走着走着就进了死胡同。窄呢,未必就是山穷水尽,貌似窄窄的一条小巷子曲里拐弯,七走八走却豁然开朗,直至通向了霓虹闪烁的大道。这个世界总会不经意给人意外,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谁说得清呢,人往往在顺境下能够保持良好的心态,在逆境中就未必了。所以,我尽量说服自己遇到“窄”的时候,尽量打开心里的症结,多方面权衡,心一放宽,前景自然就明远了。

        走完宽窄巷子,飘洒的雨点也停了,脚下不知何时少了滞重,朦胧昏黄的天空此时也清朗了许多。而同伴,已经在电话里催促我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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