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丈夫办完百日祭,她才有余力关注一件事情——刘明辉离婚了。

  这个消息是他们的同学在探望皓月病重的丈夫时告诉她的。

  那个时候,皓月的丈夫缠绵病榻小半年,已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脱了人样儿,皓月的所有力气都用来日夜不眠地照顾丈夫,以及默默地忍受丈夫不堪疼痛而日夜发出的嘶吼声了,其余的,都自动屏蔽了。

  一个人承受重负足够久后,心里会渐渐无感,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做了许多遍的事情,举手投足都是自动化的反应了。肉体、心灵,大部分时候都是木质状态。

  皓月的丈夫像一盏无法添加油料的灯,油将耗尽,灯将枯灭。而皓月的心里,也是黑沉沉地,她感觉自己陪着丈夫走进了星光暗淡寸草不生的荒原,又像是走向一个伸手不见五指倾耳也不闻微声的深渊,越往前走心就越空,空得像五脏六肺都消失不见,空得像这个世界只剩了他们俩,一个拉着一个。

  虽然丈夫活蹦乱跳的时候,从来不曾与她相伴着去做过什么,但现在,这荒原、这黑渊,却只有她陪着他走。

  因为这,刘明辉的名字和他离婚的消息就冻在了皓月的心之冰窟里,一直到今天,这个名字和这件事仿佛才开始慢慢解冻,慢慢复苏,慢慢升腾,直至盘踞在皓月的心空,飘来荡去,荡去飘来,激荡得皓月有些心神不宁。

  这晚,皓月躺在空荡荡的床上,不由遐想,这一切对她和刘明辉来说意味着什么?重续旧缘?

  在他们已人到中年时,苍天用截然不同的方式,让他们相继回归了自由之身,这一戏剧性的剧情,是想慰藉她孤独跋涉了很久的疲惫么?是悲悯他们半生牵念却一次次错过而给他们弥补遗憾的机会么?

  忍了许久的泪,如开了闸的河水,汹涌奔流,不断地扩张领土,脸上、脖子、枕边,不久均潮湿一片。

  泪眼里,往事历历涌现。


                                                                  2

  二十年前的八月底,皓月随妈妈搬到了乡下,转学到附近一所不入流的中学,这所学校虽说叫做中学,但可以称作真正意义上的“学生”少得如同冬天野地里的花。

  开学当天,班主任把皓月带到班里的时候,教室里正乱做一团,有好几拨人在打打闹闹、奔跑不休,班主任进来,才作鸟兽散。

  班主任走到第二排,指了中间一排的一个空座,吩咐皓月坐下,皓月刚把书包放下,就听见旁边的孩子说:“老师,老师,我想一个人坐,我不要同桌。”

  皓月本是低着头的,这时不由抬头看向那个拒绝她的男孩,那男孩面色黑黝,目光冷冷地,对皓月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皓月有些举足无措,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坐我这里吧,我这里有一个空位。”

  皓月循声看去,见第五排有一个皮肤白皙、穿着白色上衣的男同学正冲着皓月和班主任的方向说话,脸上是淡淡的温煦的笑。

  班主任把目光从前排扫向后排,略顿了顿,对皓月说:“那你就坐后边吧。”

  皓月拿起书包,轻轻地走到第五排,慢慢地放下书包,又缓缓地坐到凳子上,从书包里掏出书本、文具,再将书包放到课桌里。

  不久铃声响起,第一节是数学课,进来一位须发花白戴着黑色眼睛的老教师,当他已走到讲桌边时,教室里仍然喧闹不止。

  老师只得扯着嗓子叫喊:“同学们,不要说话了,已经打铃了,开始上课了。”

  这时方听得一声:“起立”,便听得各个角落传来的稀稀拉拉的起立声,紧跟又响起疏疏落落的“老师好”,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落座声。

  皓月毕恭毕敬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坐下来打开书本,端端正正地打算听课,这时听到同桌说道:“数学课,不用听,想学的话自学吧。”

  听罢这话,皓月心想:“不听课,自学?数学这么难的一门课去自学?这个男生怎么会提这样的建议?这不是想害我么?我数学本来就差得要命,一年后就要参加高考,哪里自学得会?”

  同桌那刚刚主动提供座位留下的好印象,瞬间在皓月的心里黯淡了下来。

  后来皓月才知道这个数学老师已年近七十,因为招不来新的数学老师,只能由他继续带,但教材已变,老数学老师已经无法适应新的教材了。当然这是后话。

  皓月不为所动,更端正地坐在课桌前,手里还拿好了笔,打算随时做笔记。

  同桌看她情形,不再发一言,打开数学书,自己看了起来,时不时还用笔画上几下。

  皓月抬头看向黑板,只见数学老师拿起数学书,戴着眼睛的脸贴上课本,许久后慢悠悠地说道:“同学们,请打开65页,我们今天学习三角函数。三角函数是......”

  皓月颇为吃力地辨析着数学老师低沉难懂的当地方言,有听天书一般的感觉。许久后才弄明白,这位数学老师只是用他那别样的腔调别样的方言把课本上的东西朗读了一遍,连概念到例题,一字一句,无比忠实,没有一点儿偷工减料。一边读,一边还把例题的解答过程抄到黑板上,抄得过程可谓一丝不苟。

  抄完,才将头发稀疏的脑袋从黑板上挪转过头来,慢吞吞地问向大家:“同学们,你们都听懂了吗?”

  皓月用眼睛巡视全班,只见教室里,抬头看黑板的,几乎没有。有趴在课桌上酣然大睡的,有埋头专心致志沉醉于课外书的,更有交头接耳悄悄话不断的,只有少数同学头也不抬地应和着老师:“没有听懂。”

  于是老师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咱们再解答一遍。”说罢老头儿自己擦净黑板,依旧地照着书本,逐字读,逐题抄,而那回答“没有听懂”的少数同学,兀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儿,好像刚才那声音只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友情演出一下而已。

  看得出来这样配合默契的演出是天天上演,大家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此时皓月才明白同桌原是一番好意,心里颇为误解了他而感到过意不去。

  于是侧转了头向同桌投去感激的一瞥,同桌仿佛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也同一时间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她,用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没事儿,下课我给你讲,我一会儿就自学会了。”

  很多年以后,皓月依然记得那天刘明辉俊朗而温馨的笑容,还有那饱含热情和自信的话语“没事儿,下课我给你讲,我一会儿就自学会了。”

  二十年来,这笑容,这声音,无数次在皓月的心里浮现出来,如新闻联播般,很多静寂的夜晚,都会在她的心灵屏幕上播出。  

                                                                  3

  刘明辉其实早就看望过皓月,只是皓月没有发现而已。

  在皓月丈夫的追悼会上,刘明辉是到场的,虽然皓月并没有通知他,但皓月的消息时不时从死党王建军的嘴里传到他的耳朵里,王建军恰好和皓月的老公是一个单位,他几乎知道皓月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

  不用见面,不用亲眼看,刘明辉就能体会到皓月心里如坠地狱般的煎熬与挣扎,只是这种煎熬与挣扎是任何人无法慰藉的。即便是刘明辉的心和她一样疼,即便是他感觉到的苦和她一样苦,也无法削减她的苦一点点。

  他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默默地心疼、静静地祈祷。

  而追悼会上,他依然只能站在远方,静静地看着皓月,看着她已经被残酷的命运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弱不禁风的身!

  这还是他那如玉葱一样的皓月吗?岁月究竟是变了一个怎样的魔术,把他那朝气蓬勃的皓月变成了如今这样的暮气沉沉?

  二十年前,岁月残酷地把他的皓月带离他身边的旧账他还记忆犹新呢!

  “刘明辉,刘明辉,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呢!”班长张静急匆匆走到刘明辉面前说道。

  “班长,你知道老师叫我什么事吗?”刘明辉一脸紧张地问班长。

  “我也不清楚,老师只让我叫你,没说别的,不过,老师好像阴着个脸,你小心点儿!”

  刘明辉忐忑不安地走向办公室,喊了声“报告”走了进去。

  办公室只有班主任一个人,他盯着刘明辉看了许久,就是不发一言,盯得刘明辉汗毛直竖,站着都有点儿摇晃。

  感觉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刘明辉终于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你跟皓月是怎么回事?”

  “我跟皓月没什么事啊!”刘明辉略有些慌乱。

  “没什么事?每天双进双出,你是住校生,却天天晚上跟她出去,熄灯前才回来。每天还在座位上嘀嘀咕咕,会没事儿?没事儿你这次月考成绩会下降得这么厉害?你是咱们班唯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你和他们不一样,要牢牢记住这点!”班主任声音提高了八度,有些怒不可遏地说道。

  “她每天回家路上都有小混混截她,她不敢一个人回家,但又找不到一个可以一路相伴着回家的人,所以我才每天护送她。她的数学基础比较差,所以我帮她补习。老师,您不是常常说让同学们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吗?”

  “可是皓月的成绩太差了,你根本补不起来,还有可能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这次你的考试成绩下降就是证明。如果你接下来还是这个样子,我只能叫你家长来了。”

  班主任见刘明辉不为所动,只好使出了百试百灵的杀手锏。

  刘明辉答应着出了办公室,回到了座位上。几分钟后发现刚刚回到教室的皓月,也被叫去班主任办公室了,

  许久之后,皓月回到教室,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刘明辉急急问道。

  “没说什么,赶紧上课吧。”此时老师已经走进教室,皓月打开书,拿出本,再不说话。

  晚自习下了,刘明辉依然如往日一样打算送皓月回家,去车棚推车子时,皓月却说:“今天你不要骑你的车子了,只骑我的车子, 你载着我,敢不敢?”“这有啥不敢的!”刘明辉不假思索地说。

  于是,刘明辉骑着皓月的二八大跨,载着她行进在夜晚的风里。

  皓月坐在后座上,轻轻地哼着小曲,风从他们身旁吹过,吹起来了他们的衣角,翩翩飞舞。

  刘明辉觉得这个夜晚无比美丽,连风都带着一丝丝甜香。他感觉骑着的车子都在飞,而他载着皓月,不是行驶在马路上,而是飞翔在云端里。他多么希望就这样载着皓月,一直飞、一直飞下去。

  刘明辉正沉醉在这种飞翔在云端的快感时,忽然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腰,他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心跳也陡然加速,比车子的行走速度快了好多倍。

  他的喉咙紧紧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可是分明心中有无数的感觉想喷薄而出。后边唱小调的皓月早已停止了歌唱,只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

  车子和风依然在飞。

  许多年以后,刘明辉依然记得那夜在晚风中身体和心灵都翩翩飞翔的感觉,记得皓月的手轻挽他的腰那种如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还有皓月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时他心中瞬间涌现的渴望呵护这个女孩一生一世的那种感觉。

  但这些美好的感觉在第二天,以及此后的日日夜夜里,便与不可化解的痛融合在一起,流入了他的血液里,让他每每想起,都是痛着温馨、温馨着痛的。

  第二天早上,皓月的座位空空荡荡,下午照旧,晚上依然如此。

  下了晚自习,刘明辉大胆地骑车去了皓月家,惴惴不安地敲开了皓月家的门。皓月的母亲打开门,问清了他是谁,给了他一封信,随即开始了不绝于耳的唠叨:“这个死女子啊,这个倔女子,说啥也不听,眼看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说不考就不考了,跟我说她基础差,考不上。考不上也应该参加一下高考啊!至少考个中专吧。想去打工,也应该试着去参加一下高考,不行再去打工啊!哪有这么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她把我这个妈究竟放在什么位置?什么也不跟我商议,留张纸条,跟着邻居,就坐车走了。真是气死我了!我活得太失败了......”

  刘明辉木然地听着皓月妈妈对皓月的控诉,心里却是空空一片。

  返校的路上,刘明辉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他有气无力地走着,仿佛他要走向的不是学校,而是地狱。他的脚下像灌了铅,心里也像灌了铅,无心骑车,只推着车子,拖着步子,行走在黑暗里。

  今夜依然有风,可感觉却与昨天大不相同。人去街空心茫然,风景依稀似昨天。

  回到宿舍,刘明辉急不可待地打开那封信,看到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你用心读书,考上大学,我去大学看你。”

                                                                  4

  皓月在高中同学群里找到了刘明辉的微信,发出了添加好友申请,几乎是发出申请的同时,便通过了验证。

  打开对话框,皓月输入了“这么多年,你好吗?”,觉得不妥,又删除,输了几次,觉得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但怎么也打不出自觉最合适的那句。

  正搜肠刮肚间,刘明辉已发来信息:“你终于发信息了,说明你基本恢复正常了,让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皓月编辑了一句“谢谢关心,我很好”,又删掉。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时,刘明辉的信息又来了:“我们见个面吧?”

  “好”皓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打出这个字。

  他们约在本市的一个茶馆里见面。

  刘明辉比皓月早来了半个小时,坐在那里感到局促不安。每隔几分钟就会看看时间,不时还站起来向外张望。

  终于在离约定时间还剩三分钟时看到了浩月瘦削的身影。

  皓月走进来,向刘明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落座。

  茶馆的服务员立刻来把茶沏好,随即知趣地离开。

  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屋里一片沉寂。此刻世界空空、时间停止。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发出来了同样的问话。

  默契依然在么?两个不由相视一笑!

  “你瘦多了。”刘明辉看向皓月,心疼地说道。

  “嗯,是瘦了些。“顿了顿又说道:”你还是老样子,没有变!”

  皓月看着刘明辉依然如过去那样润泽的脸,如过去那样温煦的笑,有一种从未分开的恍惚感。

  “自从你放弃高考离开小镇,到现在,我们已分开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小镇和这个世界都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哪里能没有变呢?”

  “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比上高中时成熟了,比上大学时更有气质了。”

  “上大学?我上大学时,你见过我么?”刘明辉忽然感到一阵阵的紧张,不由语气急促了。

  “你考上大学后,我就来这所城市打工了,因为没有大学文凭,能找到的都是简单的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一直挣钱很少,也看不到发展前途,所以一直觉得没有脸见你。我想等我能够跟你并肩的时候,再去找你。

  直到你上大三那年,我终于到了一家房地产公司,通过艰辛的努力,做了销售经理,挣到了很高的工资,觉得得自己多少有资本能配得上你了,才去找你。

  我通过同学打听到了你的教室和宿舍,可是当我走到你们宿舍的楼口时,看到你和一个衣着时尚、气质高雅的女孩正站在马路上,亲密热闹地交谈,她还帮你擦汗,娇嗔地说要你去她家。那会儿,眼光照着你们两个人,光灿灿的,美极了。那副画面,让人不忍心破坏。那一刻,我觉得你们俩就是金童玉女,是最般配的一对!所以我就悄悄离开了。”

  “你当时为什么不找我问清楚呢?你看到的是后来成为我妻子的萧卓尔,但是当时我和她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她非常喜欢我,一直在不屈不挠地追我,可是你一直藏在我心里,让我没有办法忘记,无法靠近另外的女孩。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她。直到大学毕业后,在一次同学聚会时,我听到大家说你刚刚结婚,顿时心灰意冷,而卓尔依然穷追不舍,我才答应了她。娶不到你,跟谁结婚都一样,都是为父母、为生活,而不再是为我自己。我的心里,始终牢记的是我的初恋,牢记的是我的皓月,二十年来,从没有变过!”

  “皓月,在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么?”刘明辉目光灼灼地看向皓月,好像想把皓月熔化了。

  皓月泪花翻滚,向着刘明辉点点头。刘明辉一把把皓月揽进自己的怀里,眼角已经润湿。

                                                                  5

  半年后,皓月在照相馆等着拍婚纱照,可是刘明辉却迟迟不见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即便是堵车,也不应该这么久啊?!皓月几次打电话过去,刘明辉的电话都是占线。皓月越等心里越着急。

  正考虑是不是该离开时,刘明辉打来电话:

  “皓月,很抱歉,我们今天无法拍婚纱照了。小静昨晚上学被几个男孩子欺负了,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得逞,但是小静却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在精神状态很差,我必须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安慰与呵护,真是抱歉。”

  皓月没有得到刘明辉说完,立刻打断了他。

  “这个时候了,还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赶紧陪孩子去。我一个大人,怎么都好说,就这样了,拜。”

  挂完电话,皓月坐在影楼的沙发上呆坐了良久,才与影楼服务人员打了声招呼离开。

  两天后,刘明辉才腾出一点儿时间,去看望皓月。

  刚刚坐下几分钟,茶水还没有喝到口,就接到了前妻卓尔的电话:“小静醒了,一直在叫爸爸!哭闹不休,你快回来吧。”

  刘明辉慌忙道歉离开,皓月理解地安慰他:“孩子的事要紧,我们来日方长。”

  三个小时后,皓月听见门铃声,以为是刘明辉来了,兴冲冲地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烫着卷发衣着时尚的四十岁女人,不用问,皓月就知道来者是谁,果不其然,来者自报家门:“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是的,我是刘明辉的前妻萧卓尔,我想跟你谈谈,可以进来吗?”

  皓月礼貌地将卓尔迎进屋内,请她坐到沙发上,落座,欲去沏茶,卓尔拦住了皓月:

  “不用沏茶了!我说几句话就走。小静的情况你应该听说吧,以前上下学都是她爸爸接送,自从我和她爸爸离婚后,我就挡住她爸爸不让见她,才导致那晚几个混混围住她, 欲行不轨,虽然这时有人出现,阻止了他们,但小静已经完全吓坏了。

  经医生诊断,她已患上轻度精神分裂症,既需服药,还需辅助心理治疗,更需要亲人的陪伴,她现在几乎片刻都离不开她爸爸。

  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总是喋喋不休地抱怨指责,不总是一直跟他爸爸心中的你较劲,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超级怨妇,而是能慢慢温暖他,慢慢给他支持和安慰,也许我们就不会离婚,小静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了。

  现在,为了小静,我想跟刘明辉复婚,我们离婚给小静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几乎完全丧失了安全感,现在又遭遇这样的变故,更是完全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我需要和他爸爸配合起来,重建她对这个世界的安全感。你也是当妈妈的,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对你有多残忍。这么多年,刘明辉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为他,也付出了很多。可是现在为了孩子,我只能求你离开了。......”

  到最后,卓尔是带着哭腔说完这番话的。

  看着卓尔泪眼纷纷的样子,皓月心里一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

  “放心回去陪孩子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卓尔满含感激地离开。

  第二天,皓月向总部提出工作调动,正好有一个偏远城市的总监辞职,老板巴不得皓月这样的精英去那谁都不想去的地方,所以立刻就批准了。

  两天后,皓月就走马上任了。走时她给刘明辉发了一个信息:“明辉,我多么希望成为你的新娘,从二十年前你送我回家的第一个夜晚,我的心中就种下了这个渴望。可是在成年人世界里,爱情已不算什么,责任永远比爱重要,相信你的想法也和我一样。”

  发完信息,皓月就一个人打车去了火车站。路上经过刘明辉的工作单位,浩月在心里默默地说:

  “明辉,虽然我必须离开,但爱在心里,永不会离去。相伴一生是谁都渴望的,可是命里注定,我们只能面对分离,为了你的幸福,我可以一次次离开,离开得干干脆脆,离开得彻彻底底。”

  下了出租,皓月回望了一下这所城市,然后头也不回地进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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