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民族向来喜欢将真话实话放在腹内,确实需要对面前的事物发表态度时,往往是经过一番自然而然包装的。崔永元主持的央视《实话实说》栏目为何那么火,至今还深受怀念,看来主要是因为国人都希望别人说真话,实话实说,而自己却惯于实话假说,假话假说,假话实说,对别人的假话通常也不揭穿,仅是腹诽而已。

        经过包装的假话色香味俱全,颜色鲜艳,听觉视觉味觉都不错,所以就可以大行其道,经久不衰。国人当中,能够说真话的莫过于知识分子。“文死谏”,说的是书呆子冒死进言,结果忠言逆耳,龙颜大怒,招致九族灭门之祸。人皆虚荣,莫论贫富贵贱。鲁迅写过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一户人家生了个孩子,前去祝贺的人说的都是好话,说孩子将来有出息,大福大贵,云云。而有一个人却说:这孩子将来会死的。毫无疑问,说好话得到感谢,而说丑话的遭到痛打,虽然人人心知肚明,好话是假的,丑话是真的。

        问题就这样产生了。说好话的不一定能兑现,世事无常,来日方长,谁能打包票新出生的孩子未来会一路阳光灿烂?而说话不中听的绝对是实话,不管如何,就是这孩子将来做了皇帝,也终不能免于一死,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基本常识,基本道理,谁都明白,只不过是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纸。喜欢听好话,喜欢讨个吉利,这是人之天性。事实归事实,感觉归感觉,有时候有人为了找感觉,可以不顾事实,无视事实。于是,顺杆爬投其所好,明知是违心的甚至是不可能的话也大有市场,大受欢迎,大行其道。而说实话,说丑话,明明是事实,甚至已经确认,说这样话的人却四处碰壁,自受其累。
  生活中不可能总是春光明媚,也会有雨雪冰霜,就如同一年有四季变化,一天有白天黑夜交替般正常,这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那么,春天的日子固然惬意舒适,但冬天的严寒也要能抵御;白天的阳光会享受,夜晚的漆黑也要承受。同样,好话、漂亮话、恭维话都愿意听,而丑话、真话、逆耳之言也要能听。丑话不中听,有时却管用。
  正是因为人们普遍的趋好认同心理,丑话难听更难说。
  能说丑话的人一定要有大勇气。人生下来,就意味着死,但是人人都怕死,于是,孩子出生就希望“长命百岁”,生日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皇帝就有炼长生不老仙丹以求不死的。那么,说死就犯了忌讳。一般不会随便说出口,许许多多的事就如同这般是客观存在的。而就是有人装聋卖哑,承认客观事实的存在、尊重客观事实就意味着承担责任。在一些人不希望听到真相,尤其是不希望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时,那么说丑话的就一定要承担风险,甚至付出代价。比如那个说小孩将来会死的人就挨了一顿好打。说丑话的要么得罪人,要么难得有个好结果。

        公元前九十九年,司马迁任太史令时发生了“李陵事件”,李陵在被迫的情况下,被迫投降,汉武帝令群臣议罪。司马迁没有唯命是从,而是力排众议,力保李陵,把自己的观点和盘托出。在当时看,司马迁的观点是很有道理的,而说出来却冒着很大的风险。由于揭到了汉武帝的短处,冒犯了皇上的“圣威”,汉武帝暴跳如雷,“沮贰师”、“为李陵游说”、“诬上” 等大帽子铺天盖地,最后司马迁遭受了罢官、下狱、受刑的悲惨下场,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正因为如此,不能简单责怪埋怨那些装糊涂的人,太多的教训使他们选择噤若寒蝉,三缄其口,其实这种遗憾有时也是出于无奈,是为了自保。不能指望人人都成为司马迁那样刚正不阿。
  说丑话难,而听丑话同样需要度量和修养。许多的事,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无奈。有谁不知道平路比山路好走?又有谁不知道甜比苦好受?好话顺耳,中听爱听,谁不舒服?丑话难话,带刺,有时甚至阴森恐怖,鲜血淋漓,可怕可恶,谁不难受?在常态下,一般是能躲则躲,能避就避。要么迎头痛击,如果你说我的孩子将来会死,你只好找“呸!”不揍你一顿才怪!尽管你说的是对的,但那是将来的事;要么环顾左右而言他,不以为然;要么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不因为你的冲突而影响我的心情。
  但是真正能听进丑话的人,应当是有抱负的人,有度量的人,成熟修养到家的人。深沉的忧患,担当的责任,宽阔的胸怀才能接受、理解、包容一切。他们会从中捕捉、辨析、提炼,为我所用。聪明的人,有作为的人从中受用无穷。我国历史上的“贞观之治”,盛极一时,唐太宗固然功不可没。但更重要的是他用人唯贤,以人为镜,广开言路,纳谏除弊,豁达大度,远见卓识。魏征常随左右,敢于进谏。开始时,唐太宗也认为有些话是侮辱他,曾很愤怒地要杀死这个乡巴佬。后来明白良苦用心后,总是平心静气地听取意见,及时修正自己的行为,这样,使帝业长盛不衰,显极一时,千古流芳。换句话说,唐太宗没有魏征这一批忠臣的支持,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将难有所作为。
  《国语》中,提到周厉王“拒谏”亡国的故事。公元前八四九年西周王朝的周厉王非常残暴,激起了国人的愤懑与指责。周厉王命令加强监视,凡胆敢批评朝政的,就抓起来杀掉。这样一来,国人谁也不敢讲话,只能相互用目示意。从表面上看,是平静了,而百姓群情激愤,已是暗流涌动。只过了三年,国家灭亡,周厉王落荒而逃。
  白居易说过,当皇帝的,不广开言路,“则十步之内,不能闻也;百步之外,不能见也;殿庭之外,不能知也”。其实,一般人何尝又不是这样呢?有人说过:“你的朋友在那些直言劝谏的人里,不在那些微笑不语的人之中”。
  从事物发生发展的规律看,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而相对而言,有无准备又不一样。“凡事预测立”,预者,预备也,也就是作准备,当然包括思想准备,行为准备。这种准备,有时是主动的,有时是被动的。所谓“有最好的打算,作最坏的可能”,事情的结果是好的,自然皆大欢喜。而万一结果是不希望看到的,也能接受,临危不乱,临变不惊,不至于手足无措,一塌糊涂。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讲,“丑话讲在前”则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以至于很多人讲话之前总有一句“丑话讲在前”之类的开场白。“丑话讲在前”,是对客观事物的忠实和维护。
  生活中总是美与丑相伴相随的,许许多多的事就如同“死”一样,并不是因人们希望不发生就不存在,既然存在可能,就不应因害怕而回避。如实相告,坦然承担,勇于面对,不能改变事实本身什么,但是可以正视和重视,或许可能影响点什么;“丑话讲在前”,是一种淡出解脱和有见识的远见预告,对未来警醒总是好的,人们总是千方百计去探求去摸索,为的是早作准备,争取主动。比如说,天气预报,风云变幻,择时而动,才为我所用,趋利避害,化险为夷。对事物的未来作充分的准备,才可以应对不测。“丑话”是在基于分析的基础上,把握规律的条件上,有预见地“讲”出来,该做工作的做工作,该作准备的作准备,提个醒,打个招呼,总比“临时抱佛脚”要主动得多。
  “丑话讲在前”,是一种特殊的关怀和善意的忠告。既然丑话不中听,很难说,所以不是到了一定地步、一定条件、一定环境,一般也不会使这个“杀手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正因为这样,一般说“丑话”是鼓着勇气,冒着风险。不关心、不了解、不负责任一般不会说;“丑话讲在先”,是一种谋略和心计。关键在“先”,先人一步,先入为主。一着主动,着着主动。许多的时候,掌握了制高点,就控制了主动权。这体现的不仅仅是胸怀、度量,同时也体现了眼界境界。胸怀狭窄,鼠目寸光只能处处受制于人,难以成就大事。
  “世事洞明皆学问”,做人重在做,是做给别人看。做人更多的时候是反映在言语上,如果一个人能坚持把“丑话讲在先”,而且能够时刻听得见丑话的,那么他做人应当是成功的。
  话题扯远了。
  参加一年一度的党校知识更新培训,所有人没有不积极参加的。一来可以听听党校的知识分子们对一些社会现象振聋发聩的意见;二来可以享受课间上网水果点心和热咖啡;三来可以享受午餐丰饶的美食。反正是免费的。其实,最主要的动力是可以暂时脱离那个是非场,重温一回学生时光。在那个所谓的具有公共管理职能的楼堂里,没有人真正的开心。
  参加培训十几二十年了,知识是否得到更新另当别论。那一年,有一个党校的女教师讲授礼仪课,详细讲解了“遇人减寿,逢物添财”。细节已经忘记了,大概的意思是:遇见了人,要将对方的年龄往小的说;见到对方身上的物品,要将物品的价值往贵的说。比如,见到一位五旬妇女,千万别问对方五十几了,应该问对方::“哎呀,您怎么越来越年轻,今年有四十了么?”对方肯定会脸红,然后扭捏了半天,欲说还休,踌躇了半天,笼统地感叹一句:“唉,老了!”绝不提实际年龄,其实心里立马已经喜欢你十分了。

        但“遇人减寿”也必须因人而异,不能放之四海。假如你遇见一个耄耋老翁,你亲切地问候:“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如果对方不抡起拐杖,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算你幸运。再说“逢物添财”。没有人不希望周围的人群承认自己的价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社会价值。衡量价值必需载体,或者说参照物。这是很有学问的。你若想激怒某个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针对他腕上的劳力士评价一句,就一句,你说:“我在某个地摊上见过,怕少了250元拿不下来吧。”你若想讨好某人,同样可以如此,面对对方身上的地摊货,你大惊失色:“哇,名婊,没有几十万美元拿不下来吧?”对方就会很谦逊地说:“哪里哪里,不过十几万人民币而已。”然后就把你引为知己。
  所以说,假如把假话分门别类,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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