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茅草屋环绕着篱笆墙,喇叭花、葫芦花、倭瓜花在上边随便一缠,就是一道乡村靓丽的风景。房顶长满青苔的茅草留着爸爸手上的余温,无论风霜雨雪我们在茅草屋的庇护下都温暖如春,印着父亲手印的泥墙总是留下每年抹墙的记忆。记忆最深的还是我家小院那数不尽的花朵,至今那些花香还时时沁入我的梦境,花朵簇拥的篱笆小院是我栖息的驿站,扬帆起航的港湾。

  妈妈喜欢栽树种花,房前的柳树,房后的榆树,园子里杏树、桃树、樱桃树、枣树、山楂树、酸子树应有尽有。最令我们渴望的不是树上的花朵,而是花谢了之后的果实。我们家姊妹五个,母亲怕我们肚子委屈,栽下这些果树,等果子熟了的时候,我们就不用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孩子吃了。

  每年的春天,都是杏花最先开放。性急的杏树还没等放叶,那红红的骨朵,洁白的花朵就挤满了干枯的枝头。我们不欣赏它那晶莹剔透的花瓣,而是渴望着它早点谢花好吃青杏。杏树谢了花就可以吃酸酸涩涩的青杏,那是开春品尝到的第一口鲜果,即使吃得倒了牙也乐此不疲。桃树就不是那么遭人待见了,尽管它要先长出美丽的叶子,然后才把藏在叶子底下的花苞羞羞怯怯的绽开,我们看它也是不如看杏花那么喜悦。因为桃子浑身都是毛,不成熟就没法吃。那些李子、山楂、枣子虽然每年都开花,我们都是熟视无睹,最关心的还是它的果实。这些花在我们心目中都不是花,只是要吃果子的一个铺垫罢了。

  真正的花是开在我们家树底下,那些芍药花、荷包花,刺梅花,步登高,爬山虎、地瓜花、草珠等都是从春天开始就你方唱罢我登场,开的热烈火爆,那些才是我们喜欢的花。妈妈喜欢种花,在房前屋后栽了很多花,最香最美的就是芍药花了,它像牡丹一样的美丽,还不用年年栽种,每年春天都自己从地里发出来。还有草珠,虽然开的花不起眼,但是结的草珠可以串门帘,还可以填在沙包里,扔起来哗啦啦的响特好玩。现在几乎绝迹,成了很多人手中难求的宝贝了。

  我最喜欢的是叫“芨芨草”的花,花朵单片子有双朵的,每个叶子上都开着一朵花,花随着枝干的生长越长越高花越多。那时候,乡下的女孩子都染手指甲,用芨芨草的花瓣捣碎,放上一些帆,用苍耳叶子包上。头一天睡觉前包好,第二天早上打开,指甲就红彤彤的,比现在美甲好看多了。因为我和妹妹就差一岁,经常领妹妹玩,所以也就常在女孩子堆里混。那时候就非常羡慕她们染红指甲,多次闹着让妈妈帮我染,妈妈就是不给我染。这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我还是一想起这事就觉得遗憾,耿耿于怀。

  还有的一种我们叫做“歇草”的花,具体名字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它长着厚厚的叶片,绿绿的,开的花能有米粒大。虽然它开花不好看,但是能治病,如果我们被蜂子蛰了,把它的叶子上那层薄薄的皮撕掉,然后贴上就能止疼消肿。那时候我们男孩子都淘气,很少没有不被蜂子蛰过的,所以都用过它。那时候几乎家家都有这种花,即使家里没有,去邻居家准能找到。说起这种花,突然就想起了时下很火的那首袁枚的《苔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尽管到现在我都叫不上来这种花的名字,但是我知道它从来不因为自己卑微就不开花,因为自己不艳丽就羞于见人,就像我那些父老乡亲,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苦做,一代代顽强生活在黑土地上,为人类奉献出全部的汗水和心血,养活了全人类。这也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一个平凡普通的农村妇女,总是默默无闻地为这个家操劳,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哪怕付出所有都在所不惜。 

  母亲喜欢花,记得我们有一年回老家时候,春天已经来了,但是老家的院子花却没有开。母亲在芍药花生长的地方,用一根小棍小心翼翼地扒着那些土,看看那些芍药为什么还没有发芽。哥哥告诉母亲,那些花都挖出去扔了,都种上了别的东西,当时母亲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似的,手一哆嗦。看看老院子,茅草屋早就翻盖成了砖瓦房,没有了篱笆墙,都是水泥砖墙,铁栏杆的。房前屋后都是用方砖铺地,下雨天都不粘脚。现在小孩子都不吃这些院子里长的水果了,南方的水果都应有尽有了,院子里就没有了那些树,更别提那些花了。

  环顾周围,不独我家,所有的邻居几乎都不栽树种花了,即使栽花也是盆中的花点缀着庄院,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花几乎绝迹了。快节奏的生活,人们不需要鲜花来点缀,追求的是快捷、实用、功利性、目的性,那些花花草草和果树就难逃灭顶之灾了。 

  想起我童年记忆的茅草屋,想起那些花花草草,想起那些曾经为我童年换来美好的果树,那些美好再也无处寻觅,只能在记忆里芬芳,在梦中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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