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裁决一波三折遇到鬼难缠

  看申副局长这急赤白脸的举动,我不得不到五金商店去买了盘空白磁带做备用。商店离公安局不远,一迈腿就进去了。把今早发生的事向三科许科长做了汇报。许说:“赵淑芳写了个上诉交来,我们还没有复议。通过调查,发现赵淑芳有心脏病,神经也有点毛病。你们王书记来反映两趟了。”王书记真的让人鬼火起!

  听许的口气,这案子又有了变化。没吭声,听他说。

  “处罚人的目的是教育人,是使受处罚者从思想上真正得到教育。如果强制执行,在执行中出了意外,不仅不能使受处罚者受到教育,以后放出去,反倒会给社会添了负担。再则,一旦关了进来,出去后破罐破摔,就像有的劳改释放人员一样,出来就是大哥,动不动便是‘啥子哦,老子反正是上过山的。’反倒给社会造成危害。所以,考虑到处罚效果,我认为,这仅仅是我个人想的,没有经过复议的哈。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是不是可以变更一下处罚方式,我们的治安处罚还有‘警告’、‘罚款’等等……”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许科长,您是否认为你们的裁决是错误的?”

  “不,不,我们的调查是准确的。”他说。

  “我想,你们的裁决不会是某一个人提笔一挥而就的吧?”

  “我们是经过反复的研究决定的。老实说,你这个案子,我们处理得是相当过细的。经过反反复复地核实材料才定的。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类案子我们是不受理的。发生在单位内部,应该由单位自行处理。处理不了,单位写报告来,我们才受理。你的材料一送上来,我们马上就受理了。那是因为你是伤残人,而且又是工伤,就这一点,我们才破例的。”

  他说的理由似乎很可信,而且也很有说服力。好像还给了我很大的照顾。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怕我往上告,给他们捅漏子。

  “谢谢!”我很客气地致意,表示对这种恩典的感激。也复述了日前向王书记、朱主任表明不撤诉的那两点理由。

  许说“你说的有你的道理,赵淑芳的申诉我们还没有复议。”他再次的强调让人怎么就觉得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果然,他接着说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深明大义,协助我们的工作,和我们配合好,进行调解,处理好这起案子,”

  “您的意思我理解,你们怕坚持执行行政拘留五天的裁决后,赵淑芳疯了,病了,死了,整出问题来了,把你们牵扯进去。”我一针见血。

  “我佩服你分析问题的敏锐。”他虽然显得有些尴尬仍老老实实认了帐。

  “法律是公允的,并不是因为谁谁谁的特殊情况就可以轻而易举改变法律的作用的。我认为裁决是公允的,我尊法。也希望赵淑芳伏法。你们执法机构如果因为有人讲情便改变裁决结果,那么法律的尊严,公安的信誉,你们的执法水平不是要受到影响么?现在社会上都知道了你们对赵淑芳行政拘留五天的处罚,如果撤销,你们怎么对社会舆论做解释,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有权改变处罚结果,你们也有权撤销处罚,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提请你们注意公众舆论……”虽然很气愤很无奈,我还是要把话讲出来,讲透。我唯一的尚方宝剑便是舆论了,因为我会写文章,不怕事。他们知道这一点,就怕我往报上捅。

  “因为考虑到这点,我们才和你商量,你是有知识有修养的人,你也理解我们的难处。我们都是明白人,话说到这种程度,对你也就完全没有半点隐蔽。再说现在赵淑芳也确实认识到了她的错误,把检查也交到了我们这里,认识还是深刻的。”他打开办公室的抽屉,把赵的检查递给了我。

  赵淑芳在这薄薄的纸头上承认了说我不自重不自爱是对我的伤害,由此引起的事件是她的错误。对我面部的抓伤是由于她1000度的近视带来的。产生这起恶果是由于她的心胸狭窄,脾气不好的原因。

  真是太可笑了!这就是深刻检查!公安局太糊弄事了!也好意思拿出来给我过目!

  “我不同意她这种说法,因为她把主观原因都归到客观结果上去了。再说,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撕破我的裤子羞辱我一事只字未提;众所周知我戴了八年大口罩的面部是通过多次整形恢复的,因为妒忌被她丈夫追求过而故意损毁,动机太恶毒了,这也是只字未提。您说这认识深刻吗?递上一份检查,承认错误是因为见了棺材,才落的泪。是拘留所大门的威慑。如果要接受调解处理,我便不告官了。因为李书记早就指示要他们夫妇赔礼道歉,不通过你们公安局也能达到这个效果。我何必要你们劳神呢!”我一点不客气。

  “你要考虑后果哟!”我不是顺毛驴,捋不顺,他的话里有话。

  “我考虑过了,量她不敢胡作非为。至于你们将做如何处理,我无权干预,也干预不了。但我坚持我的意见:公安机关对赵淑芳行政拘留五天的处罚是公允的。我信赖法律这尊上帝,希望我们谁都不要用榔头去敲碎它。当然,对于出现的这些反复亦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没关系,反正我是搞文学创作的,有这些个曲折,反复,写出来的作品波澜会更多一些,更引人入胜一些。你们看着办吧!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大不了,换个地方呗。我们系统遍中国,还能没地方安下我? 找到部里,分分钟就能解决。哦,顺便报告您,我身上的伤部长验过。”

  “哦……”他顿了一下,说“可是你的家人都在这里,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他们。听说你有个上大学的弟弟,毕业也是要回来工作的呀。你也得帮他考虑考虑前途是不是?”

  官司打到这个地步,很悲哀!奈何不了我,绑架我的家人,绑架我弟弟的仕途。弟弟是厂办主任任上去上的大学,学企业管理专业,回来是要管理企业,当厂长的。县里的企业,县长、书记说了算。一个撒泼告打滚的泼妇都告不倒,告权大于法的人,我告的倒吗? 

  讨公道竟然要以弟弟的前途做赌注!天大的悲哀!

  “我很欣赏你这人的性格、语言,我们交个朋友吧!希望案子结束后,你常来我这儿坐坐。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好多素材呢。”许科长还在絮叨,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

  “我可不敢来,到时候真成公安局开后门了。”

  他大笑了起来,我笑得起来吗?。

  下午,我刚一打开办公室的门,申副局长便跟了进来。满脸可怜兮兮地说:“小李,我和你谈谈。”

  盯了他一眼,没言语。

  “那天的事情,我们错了。小赵愿意来向你赔礼道歉……”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可惜为时晚矣!”

  “请你给我留个面子,我今后还要工作。也给小赵最后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他继续求,我也没让座。

  “面子,你们也知道面子?当初伤害我的时候你们何曾想到过人都有的面子?而今来谈什么面子,给你留面子?你的面子有多光鲜?有多漂亮?有多大?我给你留!看在你的面子上?你那个面子我还从来没看上过。不过我还真给你留了点面子,那天在院子里省局邓主任拉着我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你在旁边是看见了的。我要把你们两口子的那些恶心事说点给他听,你还有面子?我要当天就把整个事件捅到报社,一个月怎么也见报了。你们两口子闻名全国系统了。报社为我做过人物专访,全国本系统都知道我因公负伤,现在被你们两口子践踏迫害又毁坏面容了。想想,三张纸画个人脑壳——你们的面子够有多大?我不明白,二十二号晚上你回家都跟你老婆说了些啥子,致使她第二天一上班就到局里来无理取闹。”

  “我回家再三跟她解释我们在谈工作,她就是不信嘛!她这人文化程度低,平时自卑感重,心胸又狭窄,再加上又曾经得过甲亢,所以脾气很坏……平时跟她讲道理,她又不懂,好多事都要叫我明说……”这一通自白把他这个人的肮脏心理清清楚楚的暴露出来了。老婆不如意,旧念难忘怀。二十二号晚上借助酒劲到我办公室表白来了,哪里是谈工作?她老婆就是不信嘛!

  “我们现在诚心诚意的给你赔礼道歉,小赵也确实受到了教育,认识了错误……”

  “算了吧,谁也不傻!一个多月过去了,咋个才想起来。蒙谁呢,明明就是棺材板板摆在眼皮子底下了嘛。”

  “我们在等王书记回话……”

  “今天没用王书记引荐,你不也来了吗?我也没把你轰出去,也没拿胶布封你的嘴啊。你们的赔礼道歉太金贵了,等了一个多月。是不是太晚了点哪?在这之前,你们来赔礼道歉,假如我不理睬、不接受,那便是我的错。即使我一次不接受,你们还可以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嘛。刘备请诸葛亮可以三次,你们负荆请罪为啥又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呢,为了表示你们的诚心诚意嘛。人,不过是争口气。你们要在事情出来后赶紧的道几声对不起,可能气也就消了。也就闹不到动用法律的今天。当初我没接受你的追求,你心里恨了我这么十几年,太小人了。你也配称男人?你的姤妇心理跟你老婆一样,所以你们两口子联手复仇。损毁我的名誉,面容,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得意呢,还不知道心里骂了多少次‘让你傲气!让你臭美’解气呢!”把对王书记和朱主任说过的信奉法律这尊上帝的话对他复述了一遍,

  王书记从门口过,申叫住了他。王书记巴不得能调解好,免得两头为难。他还不知道人家早怪了他满脑壳包,还急着帮人家打圆场呢。

  “小赵有诚意向你赔礼道歉,她确实认识了错误。你原谅她吧!她确实是认识差,连啥子叫参政都不晓得。那天,我叫她不要参局里的政,她还说:我又没有安排你们局的工作,我参了什么政? 很多事她都不懂。你是有学问的人,就谅解她一次,给她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我们把她叫来,你看好不好?”王书记比当事人还要迫切,我想跟这两口子应该没多大关系,跟县里的申书记有很大关系吧!

  “那您先把救护车叫来吧。”我好不客气。

  “不会,她绝对不会惹你生气。她还说平时你们都还在打招呼,你是受了伤的人,她还很同情你……”王书记还在演。

  我连哼都没哼一声,谁信这些鬼话!王书记翻来覆去说好几回了。再说,耳朵该起老茧了。

  “你看,是不是定个时间叫她来……”王书记,您老不要这样迫不及待好不好呀!哄小孩子呀!

  “这样吧,明天我还要参加自修大的考试。咦,申副局长不也要参加考试吗?”我说。

  “那你们都去参加考试,考完下来再谈。”王书记说。

  考完试我回矿山看父母去了。过了两天才回局里。师傅以为我是故意回避,泪眼婆娑劝我放他们一马,我理解,师傅一家三口在局里工作。肯定有人给师傅压力了。师傅待我像娘亲,那我也得忤逆她一回。

  师傅的儿子说“大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曹操杀人三千自伤八百。”

  “有人饶过我吗?我绝不无理取闹,但得理决不饶人。”他帮过我弟弟从煤矿调城区的大忙,我也拒他一回。

  说客如云,我概不松口!我一定要让这恶人得到应用的处罚!

  十月二十九日,清早到办公室,刘秘书说李所长让我去一趟。磨到下午四点才去。所谈内容与许科长一致。一针见血点明公安机关做我工作改处罚是怕事情闹大了他们不好收场,而实质是县里有申书记之类的权力人物在施压。权,毕竟大于了法。

  李所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说“你说话厉害,要害之处让你一下就抓住了。”

  “如果我坚持原裁决结果,不答应调解呢?”

  “你是受害一方,当然要考虑到你的要求,那只能强制执行了。不过,这样一来,对你今后的处境不好。你要慎重考虑。”

  “未必她出来后敢报复我,继续伤害我不成?那我也不怕,接着打官司就是了。”

  “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功夫,你不值得。”他这话没有官腔,很中肯。

  明知权大于了法,却又抓不到那个权犯规的证据,没法告,心里知道即使有了证据也告不倒。

  很无奈!没办法!

  李所长看我很不乐意,说:“假如达不到你预期的效果,你就找不同意调解的理由。我们来收场,把案子交给许科长,去两个民警往她家门口一站,强制执行就是了。”

  有这句话垫底,心稍安了些。和他约好,时间定了提前通知我。

  很悲哀,赢了的官司等于零!裁决不执行,恶人不受罚,我的清白怎么还?

  晚上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数夜空中的星星。漆黑的穹隆像锅底,冷冷的星像鬼眼,怎么满世界都是鬼噢! 

  想破局想得脑浆子痛!’“处罚”二字像孙猴子头上的那顶帽子!。

  孤独,无助象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洞把我往里拉,我拼命往外奔。

  凌晨一点,脑子突然的开窍了!兴奋得一把将弟媳从床上薅起来。

  有礼有节的君子没法与小人斗,我不当君子还不行? 以小人的行为方式干事还需要人教吗?

  调解会,来的人必定很多。申副局长居心不良故意报复刁难、他老婆赵淑芳故意伤害、破坏我的名声,名声不就是面子吗?这个面子我也可以撕破他们的啊!我会走到坐着的申副局长面前,说申副局长,过去的事情不说了。”趁他不备,抬手“啪啪”左右开弓给他两耳光,谅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还手。然后,退后一步说“我们一打一扯平了,不就是肇皮的事情吗?谁不会?什么鸟官司,乌官司,不打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然后扬长而去。

  就这么办!

  痛快!很快入梦。

  三十日,一上班看见申副局长昂首挺胸一扫往日的萎靡。许是得到了什么信息吧,又得意起来了。我师傅昨晚告诉我说他说的“事情摆平了,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说也就算了,何必搞这么大?”看着一脸轻松的他,心说“你等着吧!” 

  他走进我的办公室说“我们早点结束这场纠纷吧!弄得人心神不定的。再说我们今后还要相处一辈子……”他说。

  “不存在这个问题。县局我要能呆就多呆些日子,要待不下去,我马上就可以走。全国之大,何处安放不下一个我? 不过,我要这样一走,恐怕大家的脸上都会下不来……”

  “我想过,无非我这个副局长不当就是。我们整烂就整烂……”

  “你这都是不作数的气话。”我十分悠然地挥挥手“你舍得整烂了不当副局长?再说,你当不当副局长与我无关,我也不和你争这个副局长。话又说回来,人生一世,尤其是男子汉,不为这个又为啥子呢?你不是有了这点权才有资本随心所欲整人害人的嘛?要没有你捞到的这点权,你老婆会张扬成这样?什么副局长,有点狗屁权都不知道姓啥子啰!你老婆给你摆的这个摊子究竟怎么回事恐怕你到现在自己都没搞清楚,还副局长当不当的。”

  “是的,我对事件的真相不清楚。但是,事后我是问过他们的。王书记说得含含糊糊的,他说你们一打起来,他就赶快跑出来喊我,以后才跑进去把你们两个的膀子拉到。他明明晓得我去参加县里的普法学习去了,为啥子要在打起来的时候离开现场到走廊里来喊我。他这是有意回避不制止嘛,有意让事态发展、扩大嘛。而且事后我问他,他也没有很明白地告诉我。”王书记要听了这番言论还会跟前撵后的帮他求情吗?王书记,我都替你冤得慌。难怪赵淑芳要提菜刀找你拼命呢。申副局长的这一番谬论让他老婆奉为圣旨到处念。

  “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呢,你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吗。”

  “我问过了,他们也都是含含糊糊的。”

  “为啥他们都含含糊糊,不明白告诉你呢?”

  “这我就不晓得了。”

  “因为你老婆太无理了,他们不好对你说。要当面说你老婆的不是,你会怎样?谁都没那么傻去得罪你。你自己想想吧,你自己的老婆有什么样的为人你比谁都清楚,怪张三怪李四有用吗?怪你自己老婆没给你讲实话吧。”

  “她和你说的不一样。”

  “对呀,她要和我说的一样了,你还能稳起不睬等公安上门亮拘留裁决书?”

  “我跟她做工作,她就是不听。我说她是花岗岩脑袋,不堪改造。”

  “不是你改造她的刁蛮跋扈花岗岩,而是她改造了你,要不你怎么也这么仗势欺人嚣张跋扈呢。千怪万怪怪你们自己吧。没什么好说的,伏法吧,你不该有什么想不通的呀!就踏踏实实地接受法律的处罚吧!不要费心费力的去找法律的空子了哈,没用的! ”

  曾局长终于有空进来了,让我们从头到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他在省城处理亡妻的善后事宜和孩子的安置,断断续续的回局处理工作上的紧要问题,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以及处理经过,他都不清楚。在此之前所知道的也是只言片语,得出的结论是我给他捅了大篓子,倘或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宁可局长不当。

  得亏事情没发生在他身上,但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这事给我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心理阴影——日后,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情感纠葛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抬头不见低头见。


  十、紧箍咒——被调解的裁决拴了个尾巴

  十一月一日,早起到办公室。走道上碰见小金端着一大盆洗过的茶杯“嗬,来什么客人了?”他笑笑,说“不知道!”

  听见我说话声,曾局长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叫我。

  “接派出所李所长电话,通知今天上午十点钟开座谈会。”他说。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大了,一看表:9:30 。虽然已有思想准备,但和李所长约的提前通知没兑现,倒是搞了个突然袭击。心里非常搓火!

  “参加人员:我、王书记、工会主席、刘秘书、你、土产公司、供销社领导、申副局长夫妇。”他接着说。

  “班组长、行政职能人员呢?”我问。

  “没通知他们参加。”

  “就这点人参加?”我问。

  “你不相信?这里有电话记录,你自己看嘛!”他把记录表递了过来。

  “谁说不相信你的电话记录了?我是说参加的人少了,达不到消除影响的效果。”

  “人家派出所定的人员,我们只有通知、召集的权力……”

  “不和你说,你不知道。”十分气恼地拿起电话拨派出所,没通。一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扔下电话往外便走。

  “哎,你别走啊,马上要开会了。”他急得直嚷嚷。

  “哼,这会开成开不成还得打问号呢!”没管他,我边说边往外走。

  “李所长,说好的事先通知我,怎么搞突然袭击呀!”一走进他的办公室我便直通通地问“这会我不参加了!”

  “还是参加的好,结果不一定会像你所想象的。”他不急不忙地说。

  “参加的人员那么少,根本就没有群众参加,达不到肃清影响的目的,我不同意。起码班组长、行政人员要参加,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走吧,到时间了。”

  转身就往家里去,早准备好的录音机在家里。

  局大门口,小金叫住我“你到哪儿去了?”

  只笑不答。

  “我以为你生气躲在办公室不出来呢。敲了好久门都没反应。”

  “我回家去了。”扬扬手中抱的书包,狡黠的笑笑。

  “走吧,班组长、行政人员人都到齐了,在大会议室等着呢。王书记到处找你。到会上去,把气消了……”他以为我在躲这个会,一个劲地给我做工作。

  “对不起大家,我来迟了。”对满屋子的人欠欠身,落了座,不言声。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静等动手机会。

  李所长主持会议,他说:“调解会是一个严肃的会,希望当事人双方不要在会上争吵。都要实事求是,郑重的解决好。我把接案以后我们所做的调查核实情况给大家做一个详尽清楚的介绍,是非,真伪大家来鉴别。”他刚把调查核实的情况介绍完,有和申河两口子关系好的两人就退场了,过了一会儿又走了一个。听明白了赵淑芳没理,再听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假如不是领导按我的要求叫他们来参加会议,他们百分之百的不会来。

  “李冰瑜被赵淑芳打伤,治疗了一段时间,基本伤好后向公安机关提出了控告。我们接到控告后,认为有必要进行调查处理。因为不处理,会出现更加不利因素。我们公安机关是人民的公安机关,要为人民办事,无论单位、集体、个人发生了侵害人身权力的事,公安机关都要管。公安局吴局长指示三科和我们派出所处理,我们三个兵力进行调查,调查事实如上所述,根据治安处罚条例第十条规定,确实赵淑芳违反了第十条,侵害了公民的人身权利,造成了一定的危害。我们于十月二十二号下达了处罚裁决。处罚结论:对赵淑芳处以行政拘留五天;赔偿李冰喻的医疗鉴定费。为啥要处罚的理由:一、李冰喻本身是残疾人,身心已经受到了很大摧残。众所周知她戴了八年口罩,于去年才在北京做了整形手术,基本上才有了个假面容在公共场所露面,战胜了几年的痛苦,才有今天,这是很不易的。这次又被人抓伤面容,所以她的内心是很痛苦的。庆幸没有发生更大的意外。如果她没有找到正确的处理方法,可能还会发生更大的意外。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133条规定:侵害公民人身权利,毁人面容处以三年以内徒刑。由于还没有达到严重后果,伤还是轻微的。所以,公安机关按治安处罚条例处罚,追究法律责任。此案是局机关交办的,处理案件之前,我,许科长都不认识三个当事人。我和许科长都是嘉州人,许科长到三科才一个月。所以,在办案过程中,我们是公允的。如果县局领导,土产公司,供销社的领导和同志们以及当事人发现我们有偏听偏信偏断,违法乱纪行为,我们是要受到法律处理的。根据调查,经过复议我们确定赵淑芳是违反了治安处罚条例的。所以,我们的处罚是正确的,有效的。但是,为了解决好人民内部矛盾,促进安定团结,保证以后的正常工作秩序,所以我们提出了调解意见。但是行政拘留五天的处罚不撤消。如果不执行,必须有个先决条件,必须是在得到圆满的效果以后,否则还是要执行。所以栓了个尾巴。在这里给大家摊牌。”

  他讲得很清楚。当他要求当事人谈一谈的时候,赵淑芳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我先说,经过公安局,派出所的批评帮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今后改正。李冰喻同志,对不起,这是误会,我们话明气散。”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我一鞠躬。众目睽睽之下让我猝不及防。

  “谢谢大家的帮助,我没得啥子可谈的了。”她屁股刚一挨凳子立即又弹了起来“我吵架是不对的,为了今后吸取教训,我们单位的人也在这里,扣我一个月的奖金。”

  “这是你们单位的意见?”李所长问。

  “哎,不是的。这是我自己的要求。”她忙不迭地说。

  冷场。

  正考虑怎样走到姓申的面前去。李所长点名让他发言。他站了起来说“做为我来讲,一方面我对我爱人的帮助教育不够。还有就是事情发生后,自己方面也做得不够,在这里我也向李冰瑜同志赔礼道歉。”他站起身走到我跟前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三国四方”众多领导人,局里众多行政工作人员和职工,众目睽睽之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哪!尽管屈尊为的是乌纱帽,可我的巴掌却扇不下去了。关公倘若杀了马下人,同情的风向必然转过去了。不能犯傻!趁他大言不惭侃侃而谈的时候急想对策:语言也是把利刃!一个对策旋即浮上脑海。静下心来先听他怎么说。

  “我想呢,通过这件事,本人应该吸取经验,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我要求停发我一个月的奖金。医药费是好多,我赔偿,只要是实事求是的。当着领导的面,今后我们局上再发生这类事件,必须严肃处理。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局的局风,党风得到端正,使我们的生产正常。今后我们局也应该正确处理这类事情,使我们能够按照上级局的要求,把我们的企业,通过各位领导和我局职工的努力,把我们局建成文明企业。”此刻的他还好意思官话套话大言不惭侃侃而谈。

  该我说了。尽管公安局搞了个突然袭击,担心情绪稳定不下来。还好超强的应变和自控能力瞬间让我找到了感觉,而且思路也非常清晰——不就是肇皮撕面子吗?套用申副局长那句“那个打架,我又不怕!”那么“撕面子,我怕啥?”看我怎样让你无地自容!

  “感谢同志们来参加这个会议,也感谢申副局长夫妇给我提供了这个公开发表意见的机会,谢谢大家!

  关于事件的发生经过,刚才李所长已经谈得很清楚,我就不再重复。要谈的是二十二号晚上发生在我的办公室里的事情,因为这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我想大家会对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感兴趣,而且我也有必要向大家,尤其是向申副局长的老婆做一个交代。

  申副局长当天晚上到我办公室来不是谈工作的,我现在还原申副局长当晚所说的话。并且和申副局长核实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申副局长是来向我赔礼道歉的。因为他不同意报销我在北京的整形治疗费用,他认为造成工伤的事故没有定性,所以他要弄清楚,要为十年前的事故定一个性。虽然当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会计,根本无权参与领导层的定性会议,但并不影响十年后他当了副局长行使现在手中的权力为历史做结论。只是申副局长没明白:在工作时间工作地点工作岗位上受的伤都是工伤。工伤就得治疗,跟定性有关系吗?古往今来战场上交战双方都会给各自的俘虏疗伤,而况现在的文明世界,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况且我享受的待遇应该和俘虏不在一个层面上。同志们,我的理解对吧?县委易书记、市局党委齐书记、苗局长都有指示让赶紧解决费用报销问题,他们都看到了这是发生事情的隐患,而且明确的指出来了。有什么办法呢?县官不如现管嘛!苗局长亲口跟我说过‘我的话也不灵了!’但是,当天晚上申副局长跟我道歉了,并为扫尾工资、清凉饮料费、承包医药费、矿泉饮料等等一系列久拖不办的事情赔礼道歉了。他说他处理错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来把铃解了。是吧,申副局长?”我问。

  “你说,你说。”他认可。

  “我问申副局长什么原因要这样给我系一个铃,故意刁难我呢?他说要追述到历史原因。你是这样说的,对吧,申副局长?”

  他不应答,我不往下说。他只好“嗯嗯。”

  “他说,说穿了,就是过去给我写过条子。现在群众有议论,而且他老婆也在说。因为这个原因群众说他迁就了我,他很难处。所以对我的要求必须比其他人严格一些。那天晚上你是这样跟我说的,对吧?”

  他低下了头,嘴里应着“你说,你说。”

  “群众中有这种舆论吗?我没听见过,也没人向我打听过。十多年前你把纸条送到我值夜班的话房,没过两天我在宿舍当面还给了你。我也没在群众中说呀!这种事很正常,有什么好说的,谁都有追求和被追求的权利嘛!申副局长说他这个人很固执,也可能自作多情。这是你的原话,申副局长,对吧?”我一定要喊明叫现。

  “你说,你说。”他只能应着。

  “其实,申副局长,你真的是自作多情。当年你的纸条把我夸得无比的好,希望和我交男女朋友谈恋爱。我婉拒你的原因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明明看见我男朋友隔三差五的来找我,还非得跟我说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连所以然都告诉了你的呀,还跟你道了声对不起。其实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说声对不起不过是句客套话,让你下个台阶而已。我和我同学从初中到下乡插队再返城工作,多少年了。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对吧?凭什么你来了就叫他让?排队吃碗阳春面,你插个队人家也不干嘛!喔,我没让我同学把位子让给你,让你耿耿于怀了十多年。在终于当上了个正好可以整治我的官的现在,可以随心所欲的复一箭之仇了。这才是真正的动机吧!自作聪明的弄出这么一个怕别人说迁就了我的理由,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你问问在场的大家,你们信吗?我去治疗是一年前的事,你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会计,我去治疗也用不着你批准,跟你迁不迁就挨得上吗?申副局长,这也算男人的胸怀,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申副局长说,现在把铃给你解开了,你就痛快了嘛,你有啥子意见可以给我说,你给我发燃也可以,骂我也可以。我跟你说的都是知心话,我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我给你写条子,那是年轻时候,年轻人谈恋爱嘛。申副局长,我申明一点:我从来就没有和你谈过恋爱!前面已经说过当时就拒绝了你嘛!你那是单相思!你说是吧,申副局长?”

  此时的他用手捂在了脸上,头深深地埋向桌面。对我的求证,他不再用语音回答,而是抬起右手挥挥表示一下,又马上把手捂回脸上。我为我选择的位置,其实非我选择而是人们坐剩下的位置满意——在申的正对面,他所有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你说给我写条子谈恋爱这些都是正常的。对我的看法、认识在当时是正确的,从现在来看也还是正确的,你还说坚持你的看法。就是喝了三两酒也是这个说法,你不会随便对别人说这些,别人你理都不想理,跟我说的都是知心话。申副局长,我真没有听你说知心话的雅兴,十几年前你利利索索单身汉一个的时候我都不听,现在老婆孩子一堆的你还来给我说知心话,你恶心谁呢?这些都是你当晚的原话,我给你照本宣科。有差错吗,申副局长?”这时的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头深埋、不吭声、挥手。

  “随即申副局长说,你的治疗费用按文件办,很快处理;工伤鉴定跟到就搞,没得啥子困难;其他的扫尾工资、承包医药费……一切问题都给你解决,明天就解决。这些都是你说的,有没有错啊, 申副局长?”我每句话都要问瓷实了。

  他连招架之功都没有,只有那些机械的低着脑袋捂脸挥手。

  “其实申副局长是在透支第二天的办公会议内容。因为第二天早上碰到王书记,跟他反映头天晚上申副局长两夫妇的表演,王书记说上午开会就是解决我的这些问题。听局里同事说申副局长好这一手,不惜走很远的路专程去透露明天开会给某同事调换工作岗位的事,同事感激得把仅有的四颗‘大重久’都掏给了他。真是有幸得很,我也赶上了。

  申副局长把给我系的铃刚解完,他老婆就噔噔噔地上楼来了,进门就嚷‘我来找我男人回家睡觉’申副局长还不想走,说你先回去,我等会回来。因为他老婆坚持不走,他才跟着回去了。

  二十二号晚上的全部情况就是这样的,我讲的这些也得到了申副局长的认可。这么多的领导和同志你们都是见证人哈。我讲的这些经得起法律检验。

  至于申副局长老婆第二天打上门来喊叫‘要转告谁自重、自爱’的话恐怕在座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吧!这个黑锅我是万万不会背的!谁强行给我捂上的,对不起,你得给我卸下来,还得把弄到我身上的锅烟墨给我舔干净。

  再谈谈为什么告官的问题。按申副局长的说法‘事情这么小,怎么就闹得这么大?’以老百姓的看法:抓扯实在是极其小的事,每天每天县城里不知会发生多少起,都要告官,还不把派出所公安局累瘫痪了。然而,这件事情发生在党委办公室内,党委书记、工会主席、秘书兼妇女干部在场都制止不了的侵害人身权利的暴力行为,就不是简单的抓扯小事了。何况伤者是理应得到组织上同事们更多关照爱护的因公负伤的伤残人,更为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因毁容整形恢复的面容再次被人故意损毁。这样的抓扯实在是不小的事情了!关键的问题侵害者给被害人泼上了一盆污水,有辱被害人的人格。‘保障人权,还我清白’这就是我一定要诉诸法律的原因。

  其实在求助法律之前,我留给了申副局长夫妇时间,等待他们赔礼道歉的。他们是‘自行车下坡——稳起不睬’。申副局长在事件发生当天,当着王书记的面答应了我父亲要求他们夫妇在公开场合向我赔礼道歉的。只是,申副局长把自己的话当成了一钱不值的放屁。天底下,你可以张狂自大到藐视一切,唯一的你不可以藐视律法,古今中外都是。

  我只花了一块钱,一块钱的法律咨询费,惩罚恶人的鞭子就重重地落下来了。痛快和痛苦是孪生兄弟。你们夫妇伤害我时心里享受的是得意痛快复仇出气,你们痛快了!我被你们伤害时我遭受的是屈辱无奈,我痛苦了。处罚来了,你们上蹿下跳四处求神拜佛托人说情,不惜寻死觅活还想提刀找证人拼命,恨不能跪倒地上当孙子,痛苦了吧?自己做的!看你们受惩罚,我真的十二万分的开心,太痛快了!

  申副局长你不是怀疑我把这么小的事闹得这么大一定有后台吗?你也不用苦心积虑地去挖。我可以公开告诉你:后台,我有!李书记、齐书记、苗局长他们所代表的党组织就是我的后台。只是他们代表的党组织在你眼里也没算回事,也可以稳起不睬嘛!这个后台看来也不算硬。我只好找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这个后台!这后台通天了。有能耐你挖去吧。

  王书记三次找我转达你们两口子要给我赔礼道歉,而且是带着东西来的愿望。我都没答应,王书记还找上朱主任来给我做工作,连申书记的话也捎上了,希望接受你们的赔礼道歉,今后像亲兄妹一样相处。我的祖上就没出过恶人,遗传基因里没有邪恶成分。你们两人如此的恶毒也配跟我做亲人?

  你们托众多的人来求情,连我师傅一家也动用了。我师傅一家三口在局里工作,你以为他们惧怕你穿小鞋,我也怕?我师傅当得了我的家?

  王书记是不知情才三番五次的帮你来求我。我都替他冤得慌!假如我告诉王书记你说他明明知道你到县里参加普法学习去了,故意跑到走廊去喊你,不去拉架,故意让事态扩大。他会怎样呢?就你说的这句话,这个分析揣测,你觉得你配当领导吗?这心胸,这头脑、这素养、这政治素质,在座的领导同事们你们觉得他合适吗?我问苗局长和齐书记怎么让政治素质这样差的人当了副局长?他们跟我说还不是你们王书记推荐的,说他老实。王书记,他做的这些事是老实人干的吗?

  申副局长追着求着要给我赔礼道歉是裁决书下来后这两天的事,你们口口声声说的真正认识到了错误,其实在座的大家也都明白:不就是看见了棺材,到了黄河边上吗?

  不愿意进拘留所,这我理解。进拘留所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嘛!即便五天后人出来了,但历史还是要留下痕迹的。

  不过,申副局长,辩证的看,进一趟拘留所对你们夫妇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刚从县里普法学习十五天回来,应该感受很深,提高很大吧。坐下来,静下来,系统的,在有人讲解面授的情况下学习远比自修容易弄懂些,理解的更透些,收效也会更快些。把你这次学习的经验传给你老婆,让她到拘留所安安心心的学习。五天不多,比起你还少十天呢,不过不要紧,她全天候的在拘留所里呆着,把回家揭蜂窝煤盖子做饭的时间都节省了下来学习,效果一定不会比你差。再说,有管教干警时刻守着,分分钟都可以答疑解惑,多好的普法提高机会呀,应该好好珍惜才是。你老婆在拘留所里摘了法盲的帽子真正懂了法,今后就不会给你捅漏子,给你的工作制造麻烦了。拘留所是改造人脑子的大学,你可以不再为老婆的花岗岩脑袋改造犯愁了,多大的思想包袱都放下了,你可以轻装上阵大展宏图了。这对你的仕途该有多大的好处呀?

  至于申副局长你老婆认为关了出来人家说起不好听的想法也很正常。人嘛,总归还是要面子的嘛。面子就是脸,所以说赵淑芳不要脸是不对的。她要的是自己的脸,而不是别人的脸。所以她可以从语言上,行为上去肆意损毁别人的脸。她为什么会这样呢?中国人富于同情心,你们可能是外国人。人应该有起码的人性,你们没有。事件发生后我常常问自己,究竟我错在哪里,让申副局长两口子恨我到了没人性的地步。有一天随手拿起枕边的一本书随意翻开来看到泰戈尔的一句话才恍然大悟。他老先生是这样说的:当人是兽的时候,他比兽还坏。我想兽的坏是出于兽的本能,兽不具备思维。而人具有思维,当人是兽时便是在思维指导下的坏了。那坏当然是兽所不及的坏了。”想到他们给予我的凌辱伤害,我的嗓音发颤了,眼眶热辣辣的。然而,我清醒的意识到在这种场合不能滴泪,宜将剩勇追穷寇。落水狗不拍死,日后伤人会更狠。

  只几十秒的暂停,下意识的闭了几秒钟的眼,接着说“从拘留所出来,固然是很没脸皮的事情。不过,毛主席说过坏的事情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嘛!赵淑芳你应该这样看,你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羞辱过了,但凡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就会警醒自己,便不会再去挂耻辱柱了。这有什么不好吗?从另一方面说,我也要辩证的看待自己在这起事件中的得失。不免觉得很有趣:用我的鲜血眼泪和痛苦给申副局长夫妇交了怎样做人的学费,对社会来讲少了一匹害群之马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再说,用我的屈辱换得一、两万字的创作素材也可谓得了。

  至于我是否自重,是否自爱,申副局长应该给我说清楚。县局的领导、同事们看得清楚。我自己过去的历史,以及现在和将来的历史摆得清楚。而申副局长自己是否自重,是否自爱,我想申副局长自己最清楚,我们在座的大家听得很清楚,赵淑芳也有权要求他男人给她说清楚。作为丈夫的申副局长也有义务给他老婆交代清楚。我认为应该把自重,自爱的责任划清楚。因为都是这四个字惹的祸!今天在这里郑重的向赵淑芳申明一点:本人没有半点不自重,不自爱,你尽管放心!因为本人从来就没有看上过申副局长,要不然十几年前就没有你的戏唱了。尽管申副局长现在还坚持当年的看法,尽管申副局长从十几年前小小的会计变成了走马上任半年的县局副局长,本人也还是看不上他,品性太坏了嘛!我也很庆幸当初拒绝了她的追求,幸免了与不素之人为伍。哦,很庆幸自己有一双慧眼!倒是赵淑芳你本人才应该自重点,自爱点。自重你的人格,自爱你副局长夫人的身份、地位。你平日里仗势欺人胡作非为招摇过市伤害他人自以为很得意?你知道人们背后怎么骂你吗?狗仗人势,颤铃子,张花婆。你不觉得很形象吗?你这一番闹腾市局苗局长都在犯猜疑:申河的爱人是一般的吃醋呢还是申河本人行为不检点?值得考虑。当然,你们夫妻俩更应该考虑。

  事件发生后,局里众说纷纭。一说我不该留申副局长在办公室里长时间谈话。申副局长,是我留你了还是你赖在我办公室不走?你说清楚哈!二说我上你家去找你谈话,我连你家门在何方都不知道,我上你家了吗,申副局长?一说我把赵淑芳的眼镜扯来甩了,把你按在地上打,那把你的伤亮出来看看。你说说,这是不是事实,当着大家的面证实清楚。不然,这局里有那么三两个给你们两口子溜须拍马的马屁精胡说八道,弄得庙小妖风大。”

  “当时,我的眼镜是掉了的,我也是倒在地上的,你也倒在了地上……”赵淑芳没说完就被她丈夫呵斥住了“你不要开腔!”没错,申副局长今天是要孙子到底的。为了不坐班房嘛,怎么肇皮都能受,反正不要脸就是了。

  “难得申副局长夫妇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不妨提几点希望:

  一、希望申副局长再也不要用普通工作人员的水平处理领导工作;

  二、希望申副局长对老婆也要像对职工一样‘加强教育,严格要求’;

  三、希望端正党风,端正局风从申副局长做起;

  四、希望赵淑芳真正认识错误,做一个人。

  如果真正能够做到这样,我又有什么不可以谅解的呢?”

  这么大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不同层次的人不带脏字喊明叫现的高声痛骂,骂得对方哑口无言颜面扫尽恨不能钻地缝。一个男人被羞辱到这个份上还孙子到底恐怕也只有姓申的能做到了,有幸见识了世上这样不要脸的男人,我还有什么气不平的呢?想着弟弟的前程被绑架,我也只能这样见好就收了。权当阿Q被人打了说“儿子打老子”一样,也啊Q一回“被孙子欺负了 !”

  王书记说:“事情发生在我们局上,我们领导有责任。对于李冰瑜同志的治疗费用的处理,我们处理得不及时,这是应该吸取教训的。今后对于职工的事情,不要说当成自己的事来办,至少也得作为一件事情认真办理。当然,幸好事情还没有闹得很大,引出更不好的结果。有的人讨好不费劲,我是费了劲不讨好。有人说我是泥水匠,我是打铁匠出身的。”

  他否认,我可不否认。直接就说“哎,王书记,您的抹工还是相当不错的嘛!”

  他很尴尬地“嘿嘿”了两声,接着说“这是一堂生动的法制教育课,确实使我受到了教育。”然后又杂七杂八的说了些。

  曾局长说“这个座谈会确实是个生动的法制教育会,很使人受教育。谈三点:

  一、 今后,我们的干部家属不许到局上来无理取闹。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要严肃处理;

  二、 如果说发生的这件事和费用处理有关,拖延了时间造成的,那么我也有责任。因为我是局长嘛;

  三、 通过这起事件的教训,我们的干部今后要真正的关心职工,把职工的困难当着自己的困难及时解决好。”

  土产公司、供销社的领导也讲了一通受到了教育之类的话,都肯定了赵淑芳的错误。土产公司的领导还为他们组织上对赵的教育不够,致使我受如此大的委屈而向我道歉。

  李所长说“发生这起事件责任也不是全在申副局长夫妇身上,局里的领导也有责任。因为费用没处理好,以后的工作也没做好。事件发生后我们坚持了处罚不是目的,思想教育为主的工作。我们是先给赵淑芳做了工作的,只是她可能平时法律知识学习差,不理会。最后谈谈处理意见。

  第一点:赔偿李冰喻的治疗、鉴定费用70多元,申河交了80 元钱来。把发票交到派出所来,我们根据规定,发票要存档。发票交来后,我们退钱;

  第二点:申河、赵淑芳要保证不报复,不再发生意外,不吵,不闹。要像王书记所说的,要和睦相处,像亲姐妹一样,把以往的恩怨抛掷脑后,丢给历史,不要再翻旧账。这是我们处理治安案件的关键。下来你们两个表个态;

  第三点:治安处罚裁决书行政拘留五天的处罚不撤销。一切妥善处理了可以不执行。但是如果违犯了,发生了其他意外事故,还要执行。这拴了个尾巴;

  第四点:申河和赵淑芳本人提出自己对于这次事件自己有责任,错了,并建议组织上对他们双方扣发奖金。这点我赞成,双方组织上可以采纳。我说完了,你们双方当事人表个态。”

  他刚说完,赵淑芳就抢着说“今后吸取教训,今后不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李所长点名后申河才说“今天这个事情对我自己来讲,也不再提过去。至于提到今后的打击报复,我相信党纪国法。另外,我也提出个要求,对于今后我们局的局规制度,在处理方面还是要贯彻执行。作为我本人来讲,如果有打击报复,有啥子问题,我相信我们局上有党组织,还有全体职工。我觉得我个人能够在这方面按政策办。”

  当叫在座谈记录上签字时,申河说“我有些看法,要喊我签字,我承认我认可……”李所长打断他的话,“签字主要说明公安机关对于这次的调解处理……”

  申河打断李所长的话“处理意见我可以签字。谈话的问题我要保留我的意见。”

  “座谈记录可以念一遍。”公安局姜科长说“我主要念处理意见:

  一、 李冰喻的医疗费、鉴定费由赵淑芳付给;

  二、 申河、赵淑芳本人在该案处理以后,保证不打击报复,不发生意外。所谓不发生意外,就是不再吵闹……”

  “那你把这拴死。”申河打断说。

  “啊,你把它拴死。”他老婆赶紧帮腔。

  “那个意外哪个保证得了?连我自己都保证不了。在外头出现了纰漏,我咋个保证得了,我只保证不吵闹,不打骂……”申河说。

  “好,拴死。不吵闹,不打骂。”姜科长继续念处理决定:

  三、 治安处罚仍然有效,不发生类似事件,不再执行。如果发生类似事件,仍然执行;

  四、 申河、赵淑芳各自单位扣发一月奖金,由双方单位执行。”

  “奖金扣发按双方单位规定执行。”王书记不知道怎么冒出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送了材料的单位派出所还出不出处罚通知?不然他们重复处理不大好。”我故意问,就为扩大肇皮的影响面。

  “全部处理完了我们发通知,所有你发过的地方我们都通知到。”李所长答。

  开始传阅处理结果了,曾局长和王书记两人咬耳朵了,曾突然地说“这第三条是不是可以改一下:若以后发生问题,依法从重处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很出人意料。

  “从轻从重,这是我们公安机关的事情,可以改为:如发生类似的事情,仍应依法执行。”李所长不知为什么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终于的开始签字了。申河两口子先签。传到我手上,连内容都没晃一眼便在上面落了笔。我已经不在乎这玩意儿了,随便怎么整我都没意见。因为纸上的东西只能锁在抽屉里,而那撅着屁股的九十度大鞠躬,我那将近两个小时的“情况说明”马上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得天独厚的电话资源立马就会传得要多远有多远,不就是肇皮嘛!

  继后,土产公司、供销社、本局领导都签了字。

  官司到处为止。

  原本以为处罚撤销,只做调解。万分无奈,悲戚万分。没想到对赵淑芳行政拘留五天的裁决书不但没撤销,还长效。虽然现在不执行,但拴了个随犯随执行的尾巴! 

  实实在在的“紧箍咒”啊! 

  其实法律就是人人头上的“紧箍咒”!

  中午前脚进家门,有同事踩着脚后跟就进屋来了“只知道你文章写得好,没想到口才也这么好。好精彩哦!”

  院里有同事干脆端着饭碗进来聊到下午上班才打住。

  下午,有年轻男同事到我办公室,掩上门小声对我说“大姐,没想到你的思维这么敏捷,提出问题,层层剖析,问得哑口无言。我们从来不晓得你这么会说,条理性这么强,硬是没想到。看你平时都弱弱的,被人欺负,我们只能在心里替你抱不平。你怎么一下就这么刚火了呢?”

  有同事说“你翻二十二号晚上的谈话内容,我们听了都好难堪。你把他整翻了,头都抬不起来。连我们都脸红不好意思。”

  有老领导对我说“讲得太好了,不刹刹他们两口子的嚣张气焰,真不得了了。太张狂,太无法无天了。这一买卖下来,恐怕再也不敢乱来了。”

  晚上,有同事来串门,说“中午在省局就听说你这儿唱的大戏了,科长他们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1986年秋天,我打了一场官司,请了一顶“紧箍咒”。


    后记:

  听说这起案例收入了泸州公安学校的教材中,不知道怎么就成为了经典。

  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赵淑芳并没有怎么痛改她的前非,隔三差五的在宿舍指桑骂槐,好在与我住的宿舍距离很远,听不见心不烦就是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又发飚了,有同事电话告诉了我。我弟弟和弟媳正好来探视,看见我在痛哭,便叫上了一朋友去她家怒斥警告了一番,她便又消停了一阵。

  三年后我远嫁北京离开了那个伤心地。